一瞬间,却戎心脏砰砰直跳,呼吸之间肺叶都好似在疼痛,冰凉的空气刀片一样划割着他的气管,一时之间他竟然难以言语。从这一刻起,却戎清楚地意识到,解雁行的态度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有着全然不同寻常的意义。这一句相信,让他的五脏六腑都随之战栗发抖。
    齐诺气得狂捶桌子:太可恶了太可恶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雄虫!我有时候还觉得我的雄主又抠又懒,后悔嫁给他,但这么一对比,他简直就是小天使!我,我想雄主了我想给他发通讯邀请,可是现在太晚了他应该已经睡着了他肯定又没刷牙就上床了!
    解雁行微微笑了下,忽然问却戎:那个卢斯恩,又是怎么回事?他喜欢你?
    他?却戎摇摇头,与其说喜欢,不如说他的征服欲。他在学院期间追求过我,可能有一丁点的喜欢,但更多只是想让我这样的虫子跪下而已,满足他的虚荣心。他之前要什么雌虫有什么雌虫,从没没碰过壁,被我拒绝狠了,大概现在都成执念了。
    他突然笑了笑:但今天过后,肯定对我已经幻灭了,发现我根本不是什么遥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在别的雄虫面前我可卑微了。
    解雁行也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接着又听却戎道:不过你知道的,我上学的时候因为是顶尖的高等雌虫,又被惯坏了,行事作风很张扬,确实很欠收拾,想让我跪下的雄虫远不止他一个,接近我的几乎每一个都不怀好意。
    这个话题有点超出齐诺的理解能力,他不但听不懂却戎到底在哪只雄虫面前卑微过,而且这辈子还没体会过被雄虫追求的感受,于是茫然地眨眨眼,跟不上对话。
    难道你身边只有这种雄虫吗,会不会是误会了其中某些的用意?我相信雄虫里面不会全是卢斯恩那样的家伙。解雁行问,顺带也心想:不然你得是多招人恨啊
    我不蠢,是否真心,我还是分得出来的。却戎道,也有些跟我示好的雄虫,但他们给我一口面包之后,并不满足于我还他两口面包,而是奢望我因为这点面包爱上他,死心塌地地顺从他,无条件地付出全部,这怎么可能?
    就没有真的真心喜欢你吗?解雁行不死心地问。
    嗯却戎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好像也有但我是很难被打动的。个虫不够优秀,光凭一个喜欢有什么用?不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不能让我主动想要去了解、去接触,只会巴巴跑过来念一句告白,我一点兴趣也不会有。那些雄虫我都看不上眼,到现在更是对他们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解雁行乐了,立刻对齐诺说:听到没?跟你却戎少将多学着点,省得出去被雄虫骗。
    齐诺:
    夜已深。
    说完想说的话,却戎立刻感觉醉意上涌,困倦也迅速尾随其来,没过一会他的脑袋就昏昏沉沉地停止运转,只想着回屋睡觉。长谈结束,大家各回各屋,解雁行让齐诺也早点休息,明天起来再收拾餐厅垃圾。
    齐诺的房间在一楼,而解雁行和却戎的房间都在二楼,为了雄虫的安全问题,仍旧是紧挨着的隔壁两间房。
    却戎打开房门,准备说完再见就席地而躺,上演一秒昏迷,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解雁行的脚步在他身后停下,紧接着雄虫淡淡开口,声音轻得像冬日冰雪里的一场幻梦
    其实我也有一个哥哥。
    解雁行的声色依然温和清雅,但不知是不是夜晚过于安静和寂寥的关系,却戎竟然仅仅从这一句话里就听出了些许的落寞与惆怅,仿佛高悬在夜空中的明月在叹息。
    他的名字叫解燕停,燕雀的燕,停留的停。
    和我一样,也是黑头发,黑眼睛,右眼角有一颗痣。解雁行指了指自己的眼尾示意,虽然我们不是双胞胎,但他和我长得有八分像,不熟悉我们的虫有时候就会靠这颗痣来辨认我们
    第30章
    哥哥比我大四岁, 很温柔,也很聪明。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小时候的我特别调皮顽劣, 天天都在闯祸,总是挨雄父的揍, 雌父也很严厉, 认为犯了错就该受罚,只有哥哥永远会在旁边为我求情。
    每次我一哭, 哥哥就会悄悄带我去家楼下的小超市, 用他的零花钱给我买吃的。别问我自己的零花钱在哪里, 早就花完了。后来我就经常在他面前装哭,因为一哭就有糖吃,我想哥哥应该也知道我在假哭, 但他仍旧愿意上当受骗,所以默许我屡试不爽。
    解雁行温柔地笑了一下,笑完之后也淡淡地道了一个转折:我十四岁那年, 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无数楼房坍塌沦为废墟, 死了数以万计的人, 我的雄父、雌父都因此丧命,当然, 也包括我的哥哥。
    他们班当时在上体育课,其实运气很好,有很大机会活着,但因为他是班长, 地震的时候和体委去拿健身器材,压死在了体育器材室
    当年我们一个班级三十九个人, 死了三十六个,还有一个高位截肢。我在废墟下埋了三天,一度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但终究还是被救了出来。但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一名孤儿嗯,孤雄崽?
    却戎摇摇头:就说你们那儿的方言吧,我能理解。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解雁行,正对着他站立在楼梯口,昏暗的壁灯无法照耀到全身,四周无依无靠,后退半步就会从高处跌落,但目光依旧平静,脊背永远挺直。在揭开伤口时雄虫眉心微微蹙紧,凝结着化不开的忧伤,但又不是一味沉浸在悲痛里的自怨自艾。
    解雁行始终是温和淡然的,但却戎也感知到了他骨子里的强势与桀骜,绝非什么风吹就会倒的菟丝子,而是劲松、顽石,是收敛利爪尖牙的狼与蛇。
    温柔不是生活所迫,只是出自他愿意。
    嗯,谢谢。解雁行垂下眼眸,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每天早晨睁开眼,记忆复苏,就要再一次接受亲人离去的事实,每天每天,循环往复。每每看到护士打开窗户,我都有一种想从那里跳下去的冲动,因为只有那样才能逃避那种喊都喊不出来的痛楚。住院期间,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哭声,每天,甚至每小时每分钟都有人死亡,见得多了之后,疲惫又麻木。
    却戎抿紧双唇,悲伤之余又十分愤怒,怎么可以让心理承受能力本就脆弱的雄虫在养病过程中再直面这些疾苦?解雁行能坚持下来真可谓是奇迹。
    但怎么说呢解雁行叹了口气,唇角浮现释然的笑容,我还是始终相信,人生真的很长,坚持下去,事情总会迎来转机的。这是我的雌父告诉我的,她小时候家里做生意破产,欠下大笔巨债,过了很长一段的苦日子,家里甚至差一点集体烧煤自杀,但就因为某一个瞬间的坚持,全都活了下来,生活逐渐有了改变,后来还嫁给了我的雄父
    你迎来转机了吗?却戎问。
    解雁行沉默一会,想的是确实有转机,如果不是坚持了下来,怎么还会知道地球之外,还有这么一个特别而庞大的虫族宇宙。不过因为不好回答,他只挑了下眉梢:遇到你算不算转机?
    却戎:
    你这什么表情?你成为我的警卫员,保护我的安危,确实是转机啊。解雁行笑了起来,与此同时,我不也是你的转机?没有我,你现在就得去睡桥洞喝自来水。
    产生了些许粉红色误会又被无情打破的却戎嘴硬道,也不是,大不了我就认怂回家宅住着最多被陶成天念叨管束,再被杜文嘲笑几句,但他们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虽然知道却戎聪慧,应该能理解他特意说这么一大段话坦诚秘密的言下之意,但解雁行笑过之后还是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用意摊在台面上:我一直觉得我的命很重,因为同时承担了我的父亲们和兄长的生命,除了最初的那段时间,之后无论生活再艰难,我也再没想过轻生,反而更加惜命,因为我还要为了亲人活下去。
    却戎,我也希望你能够珍惜生命,复仇不应该成为你余下生命的全部意义,复仇结束之后,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说着说着,解雁行抬眼看向却戎,发现对方注意力好像已经不知道飘散到了哪里,他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你是不是嫌我管得太多了?我当过两年学院辅导员助理,遇到过好几个问题学生,还有一个求爱失败要跳楼的,雌虫职业病
    没有,却戎瓮声瓮气地低下头,你说得挺好的,都已经讲到复仇结束了缔结特组织老巢藏得极其隐蔽,军部动用了无数人力财力,打了十年持久战都拿他们无可奈何。黑暗无垠的宇宙是他们最好的伪装,想要到第五星的那些卫星上去,必须通过准确精密的跃迁点,仅仅是数据小数点后的不同得出的位置就是天差地别,可想要获得这些跃迁点的精确数值岂止困难一词能够形容。能够覆灭缔结特为哥哥们报仇就很不易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复仇中也要惜命。解雁行严厉指正,不要头脑一热什么都不管就去送死。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却戎说,这些话你应该提前几年来,说给却征听不过他估计听不进去,那只黑皮虫子犟得要死。
    嗯解雁行想想还有什么要提醒的,但实在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道,我哥哥的事情,只说给过你一只虫听,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要保密,齐诺也不准告诉。
    却戎乐了:你虫毒和翅膀的事情也没告诉他,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合起来排挤他?
    这还不是怕齐诺这大傻子嘴上没把门的,即使知道不能乱说也容易被骗得什么信息都往外掏。光一个雄虫素解雁行就已经很苦恼了,如今再添个高等雄虫和翅膀,真要传出去,景鸣晖这别墅的门槛都能给雌虫们踏平了。
    最后一件事。
    嗯?
    今天还没给我捏翅膀。
    又是崭新的一日。
    齐诺硬是中午十二点才扶着墙爬了起来,脚步蹒跚,像没了半条命,嘀嘀咕咕道:我再也不喝酒了我再也不喝酒了
    却戎也难得没有晨练,捂着头不知死活地瘫在沙发上,动也不动。
    只有解雁行神气活现地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五袋泡面,只有五袋的原因还是却戎说他胃口不好,只用给他下三袋就够了。
    雄保会把你们派来是来伺候我的。解雁行佯装抱怨道,怎么现在角色调转了?
    对不起雄子齐诺真的很抱歉,我再也不敢了。
    却戎脑袋后仰搁在沙发上,倒转着看向解雁行,后者对上他的视线,好笑地摇了摇头。
    快起来吃,等会还有客人要来?
    客人?哦,主虫你指的是客虫?齐诺系上围裙接任剩余的烹饪工作,谁要来啊?
    嗯解雁行卖了个关子。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收到了雄保会的视频通讯邀请,那个时候却戎刚捂着宿醉的脑袋爬起来,走到客厅,见到是雄保会打来的通讯,再想起昨晚在格瑞戈登城堡的闹剧,小作联想就知道肯定是来他告状的。却戎倒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解雁行身边,陷进柔软的沙发背中,示意解雁行快接,他倒要听听这回自己被骂些什么。
    视频接通,对面果然是区雄保会的副会长,满脸严肃地说昨夜收到消息,却戎在市雄保会会长举办的慈善拍卖宴会上 意图伤害多名雄虫,他们强烈建议解雁行立刻解除雇佣合同。
    解雁行一边想着伤到了雄虫的心算不算,一边好脾气地解释事情始末为却戎开脱。
    副会长臭着脸听到一半,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愤怒地打断道:雄子,我感觉你在排斥雄保会,你不应该这样,我们永远是为了保护雄虫的利益而存在的。雌虫并不是什么值得可怜的家伙,他们贪婪、暴力、愚钝、重欲,想想你现在为什么胆战心惊地躲在家里无法自由行动?你为什么出行必须带警卫,他们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地攻击你,就是因为你心软、好欺负,你拿他们没办法,所以他们就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如果雄虫不够强硬,就会被他们踩在脚底下,当作满足自己的工具。高等雄虫或许有办法克制雌虫,但那么多普通的雄虫呢?他们怎么办?这不是没有例子,第五星被圈养致死的雄虫数不胜数。你觉得你在锄强扶弱吗?不,你在助纣为虐。你要知道,为什么在你被攻击的时候,有一名高等雌虫兢兢业业地保护你,那是因为雄保会为你争取来的!没有雄保会,你早就被一群雌虫攻击致死了!
    解雁行沉默地看着副会长满是怒火的面容,他不是会轻易被几句话术就唬住的人,与之相反,他极善于思考,总能抓住深层次的东西。过了会,解雁行才淡淡地说:副会长,我并不是排斥雄保会,也从未否认过雄保会存在的意义,我很感谢雄保会对我的帮助但我认为,你对却戎的态度更像是一种针对,而并非建立在对我的保护目的上。
    仅仅是极为短暂的接触下,解雁行也看得出副会长是一个非常注重雄虫权威的虫,像个封建的大家长,他希望雄虫的地位至高无上,说一不二,却戎弑雄的行为在他眼底简直大逆不道,无论任何缘由都是绝不允许存在的。
    副会长,雌虫和雄虫,应该是相互依存的。我们
    行了,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却戎忽然一把抢过了通话悬浮屏,凶神恶煞地盯着屏幕,雄保会,确实有存在的必要,但存在的意义是保护雄虫,而不是包庇雄虫,更不是挑起性别对立。
    副会长脸色差得简直要冒红烟,颤抖道:我们包庇谁了?
    当初我交的证明材料,你们压了多久?如果不是你们卡了下逮捕令,死活要辨认真伪,查什又怎么可能有时间逃出第三星?一切就因为他是翅翼高等雄虫,你们不要命似的包庇他。但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雌虫才在第五星寻到他的踪迹吗?他逃亡期间甚至还死不悔改地害死了一只雄虫。
    你
    不就是你们好几只虫因为这件事遭到贬职,所以看我极其不顺眼吗,有什么不敢说出来的?再说你们怎么保护解雁行了?说得倒是振振有词,解雁行几番遇险都是自己逃出来的,你们除了把我派来还算干件虫事之外,还做了什么?眼睛里只有有钱有势的高等雄虫,底层雄虫你们管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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