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山,官道不仅比北方的窄,也蜿蜒曲折得多,车队在山道上行走,两侧全是密林,路上很少能遇到行人。{〔〈轱辘碾着石板,出沉闷的声音,在山林间传出老远。就在老道姑准备切换周清竹所封穴道之时,忽然传来一声惨叫,这惨叫声在幽静的山林中更显得刺耳。
    紧接着外面一阵骚乱,有人叫道:“是胡蜂,快下马快下马,全部蹲下。”老道姑收回手指,侧耳细听,外面人叫马嘶的嘈杂声中,还隐隐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嗡嗡声,老道姑脸色一变:“胡蜂?快将车帘拉好。”
    王厚和老道姑对面而坐,因为李智贤穴道被封还不到十二个时辰,所以他要防止老道姑为周清竹切换后,会重新封上柳晗烟的穴位。此时见老道姑收手,急道:“老婆婆,快解开穴道,我们遇到危险了。”
    “闭嘴!”老道姑侧耳细听,外面嗡嗡之声愈明显,只听杨帮主的声音叫道:“大家快蹲下,将棉袍脱下来捂住头!”更有惨叫传来。车厢后帘忽然被掀开,老道姑抬手就是一掌,将来人拍飞出去,车夫闷哼一声。
    王厚怒道:“老太婆,外面既然有蜂群,他进来躲会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伤他?”“小畜生,闭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老道姑面容狰狞,半晌又喃喃道,“不行,这胡蜂很奇怪,如果被困住,纵然不死也很麻烦,还是早点离开……”
    老道姑话没说完,道袍忽然鼓起,头无风自扬,一掀车帘冲了出去,王厚叫道:“解开穴……”只见她已经到了十丈之外,钻进密林之中转眼没了踪影,不由急道,“这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阿竹的穴道还没有解开。”
    外面惨叫声不断传来,李智贤忙道:“王……王哥哥,不要着急,我们在这车厢里暂时胡蜂还进不来,先想法解了周妹妹的穴道,性命要紧。”李智贤昨晚与他肌肤之亲后,称呼也由原来的“王公子”不知不觉地改了“王哥哥”,只是众人都处在紧张中,也无人注意到这点。
    周清竹早已脸色煞白:“我听师父说,胡蜂专吃蜜蜂,种类很多,江南这边又以金环胡蜂最为凶狠,一只胡蜂就有手指大小,人要被它螫中会头痛昏迷,听这声音肯定有大批的蜂群,如果被它们盯上,只有一死。”
    不用她说,众人也清楚,否则以老道姑的武功,怎么会吓得落荒而逃?李智贤说的对,眼下胡蜂暂时攻击不了车厢,最重要的是先为周清竹解开穴道,幸亏昨晚李智贤坚持为柳晗烟解了穴道,不然此刻真会急大了头。
    李智贤道:“周妹妹,现在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已经找到了胸前穴位解开的办法,只是正好这时候遇上蜂群……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老太婆为你们切换穴位时,先封住一面才解开另一面,要不,王哥哥,我们试一下,两面同时封住,再由阿竹妹妹运用真气冲关,看是什么结果?”
    “这样会不会很危险,老太婆说如果解得不对,阿竹妹妹就废了!”柳晗烟在一旁急道。周清竹还不知道柳晗烟穴道已解,安慰道:“阿烟姐姐,我不怕,你也不要怕,老太婆都不知道逃哪儿去了,我们等死还不如试试。”
    李智贤道:“我们又没有解穴,相反只是多封了周妹妹的穴道,应当没什么危险,一会周妹妹冲关的时候,不管外面生什么,你一定要安心冲关,不要管任何事情,如果冲不过去我们再想其它办法,千万不能硬冲。”
    时间紧急,外面不知什么情况,从声音来判断更加蜂群更多。王厚不再迟疑,当下弹指封住周清竹胸前的膻中穴,见她身子一颤,半柱香的功夫,又是眉头一展,然后又微微蹙起眉头。众人不知她到底怎么回事,一会蹙眉一会舒眉,又不能开口询问。
    车厢外,人的叫声小了些,但马的嘶叫声不断,估计蜂群是在攻击马匹,那些马儿想必被缰绳拴住,挣扎不了。王厚的车厢却安然无恙,看来车夫是个老手,已经脱开马的辔靷,不然众人在车上也不会这样安稳。王厚心里虽然牵挂车夫的安危,不知道老道姑那一掌有没有重伤他,只是此刻已无暇顾及。
    又过了一会,周清竹睁开眼,长呼一口气:“李姐姐推算得不错,两面同时被封后,背后的肝俞、肺俞四处穴位很容易就冲开,只是真气到了膻中穴,就无法下行,冲向两侧然后返回。”
    王厚脸上一喜,与李智贤对望一眼:“看来是切换穴道成功,等于延长了十二个时辰,你们在这车厢内不要动,我出去看看。”周清竹急道:“王哥哥,不是说有办法解开胸前的穴道吗?快帮我解开呀。”
    柳晗烟忙道:“阿竹妹妹,晚上再解不迟,现在外面越来越危险……小色鬼,你出去要小心。”周清竹撅起嘴,却见“小色鬼”已经戴上道笠冲了出去。
    王厚出了车厢,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七八个人躺倒在地,三十多人蒙着棉袍蹲在地上,马儿全部卧地不起,时不时挣扎几下,出几声嘶鸣。众人头顶上方,黑压压的一片乌云,还闪着金黄色的光,嗡嗡之声正是那片乌云出。
    王厚没有见过胡蜂,此时见了心惊不已:这些胡蜂正如周清竹所说的那样,单个就有手指长短,身上长着金色的环状,着亮闪闪的金色。他正待察看车夫的伤势,几只胡蜂看到有人从车厢内钻出,兴奋地振翅飞来。王厚虽然戴着道笠蒙着面纱,却也不愿让它们接近,手一挥,一式“有术可分风”将蜂儿击落在地。
    山林里忽然传出“咦”的一声,虽然声音很小,却还是清晰地落在王厚的耳里。紧接着传来嘘嘘的竹哨声,乌云突然一阵风似的向这边卷来。王厚不敢大意,连使几式“有术可分风”,他刚才听到树林里的声音,又见蜂群随哨声而动,知道它们是有主之物,不愿狠下杀手,以免招惹更大的麻烦。
    乌云四散分开,出更大的嗡嗡声,向四面八方散落。可一眨眼,一片片地又振翅飞起,随着竹哨声拼了命似的冲过来。王厚知道难以善了,情急之下,往地上一倒,右臂曲起托头,左臂伸直掐吉祥印,使出相通后两式的第一式“宿露含深墨”,蜂群嗡嗡之声骤减,那些胡蜂似无头苍蝇一般盘旋着落到地上,拍拍翅膀还是欲振乏力,终于不再挣扎,在王厚身体四周铺了厚厚的一层。
    这时,从远处的树林里走出一个女子,女子身边还飞舞着大片的胡蜂,只听她边走边娇声叱道:“哪儿跑出个怪物,害死老娘这么多金子……”原来她将金环胡蜂称作“金子”,说话间已经走近王厚,伸指弹出一根乌黑的刺儿,“老娘让你死无全尸!”
    王厚本就听到密林中有人,只是“逢林不入”,正好借“宿露含深墨”顺势倒下,等对方出来。此时见刺儿飞来,着黝黑的光泽,暗道此女子心肠真是狠毒,伸指一勾,将刺儿捏在手中,翻身站起。
    只见女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秀懒慵地盘着,一双眼睛生得细细弯弯,虽然长得极美,身上的妖艳气息,较之桃花教副教主秦诗珍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赤绦白袄裹得身材凹凸有致,纤腰微步,浑身散出一股奇异的花香,更令人觉得别样的妩媚。
    女子不意他会突然站起,吓了一跳,连退三步,问道:“咦,你没有死?”王厚将乌刺拿在手里端详,却是一段藤蔓两端被削成刺状,奇道:“这是什么?”女子明白眼前这怪物武功高深莫测,娇声笑道:“大侠,这是老……我练制的‘钩吻’又叫‘断肠草’,大侠既然喜欢就送给你罢。”说罢,扭着身子走了过来。
    王厚喝道:“你给我放乖巧点,站着别动!你是什么人?”女子哟的一声:“大侠,为什么要这样待奴家,真不会心疼人,好令奴家伤心……奴家是天香宫宫主,江湖上的朋友都不叫我宫主,而是称我为百合仙子。”
    “天香百合?倒是很好听的名字,可你为什么要如此歹毒?”王厚仍是冷声责问。百合仙子娇笑道:“哟,听大侠声音很年轻,也懂得天香百合?嘻嘻嘻……可会怜香惜玉?让本仙子来心疼心疼你。”
    这女子明显是在逢场作戏,一会自称老娘,一会又是奴家,现在又成了本仙子,不过王厚在桃花教可是见多识广,冷哼一声并不答话,百合仙子见他无动于衷,忽然纤手一指:“咦,你车厢里的朋友出来了,危险着呢……”
    “危险”二字从她嘴中吐出,却如甜言蜜语一般。王厚一皱眉,扭头去看,车厢仍是密实,哪有人下来?忽然后背微微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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