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回了芙蕖堂,又被平国公老夫人拉了去问了下当时具体的情况。
    方菡娘简单的说了一下,只是隐去了阮芷兰的那句怀疑的质问。
    平国公老夫人觉得有些好笑:“妙妙怕是话本子看多了。”
    方菡娘温柔的笑了笑,没有接话茬,而是岔开了话题,对平国公老夫人道:“……外祖母,我许久没去外头逛过街了,颇有些想念,明儿我想去聚德楼吃个饭。我能出去吗?”
    平国公老夫人哪里舍得拒绝方菡娘的要求?她那双满是碧波的眼睛望过来,眼里写满了恳求,老夫人心都快化了。
    只是,因着平国公老夫人曾经丢过一个女儿,对女儿家出行的安全特别看重,她搂住方菡娘,心疼道:“乖囡囡,当然能出去了,来外祖母这儿又不是坐牢。外祖母年龄虽然大了,可也没那么老朽不化,不许你们女孩儿家出门……只是我家囡囡长得这么漂亮,外祖母是真的不放心。这样,明儿你出去也行,今晚我去找你大舅舅,让他拨几名侍卫给你,让他们跟着你去。”
    方菡娘眨了眨眼:“外祖母,哪里用得着劳烦大舅舅,你暂且先等等。”
    方菡娘从平国公老夫人怀里出来,把绿莺拉到一旁,神神秘秘的低声问了几句话,绿莺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呦,看这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这是要干什么啊?”老夫人乐呵呵的看着。
    方菡娘一副保密的模样:“到时候外祖母就知道了。”
    不多时,绿莺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小包袱。她把小包袱给了方菡娘,方菡娘笑着给平国公老夫人抛了个“等我”的眼神,拿着小包袱进了屏风后的里间。
    平国公老夫人被方菡娘的小眼神逗得直乐,极有耐心的喝着参茶等着方菡娘出来。
    过了一会儿,方菡娘出来了。
    只见她一身男子月白色直缀,头发束在头顶,用小冠固定,脸上的眉毛故意用青黛加粗了不少,脸上也打了不少阴影凸显脸颊棱角,颇显出几分英气。
    平国公老夫人都看待了。
    方菡娘一本正经的朝着平国公老夫人作揖,声音也加粗了几分:“外祖母,小生这厢有礼了。”
    平国公老夫人忍不住招手让方菡娘过去,失笑道:“天哪,囡囡,你这是,你这是扮了个小子啊。”
    方菡娘也笑了,用正常声线道:“是啊,外祖母,方才我问了绿莺姐姐哪里有男子衣衫,绿莺姐姐帮我去取了一件风儿留在芙蕖堂的备用的,倒是也合身的很……外祖母,这样您该放心了吧?”
    “不行,你这样也太俊了。外祖母要是年轻个几十岁,都想嫁给你喽。”平国公老夫人打趣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明儿你这样出去,怕是京城里不少姑娘要芳心暗许了……侍卫还是得带的,不然我怕我囡囡要给我领个外孙媳妇回来。”
    说完,平国公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
    方菡娘见始终摆脱不了带侍卫出门的安排,索性也不再挣扎了。
    大不了,到时候让侍卫再包间外头等她就是了。
    翌日,方菡娘扮成男子,领着平国公特特给她拨的四个侍卫,顺利的出了门。
    因着离着约定的未时还有一会儿,方菡娘便逛了起来。
    也算是冤家路窄了,方菡娘在聚德楼前,又碰见了当街纵马的福安郡主。
    福安郡主身着一身火红色的骑装,这次倒是谁也没带,单人单骑,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威风凛凛的从街头纵马驰来。
    街上行人纷纷躲避,在慌乱中,一名老人因着腿脚不便又急于躲开,竟然跌倒在了石板路上,面露痛苦之色,想爬起来,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方菡娘见那老人跌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几次挣扎都没有爬不起,脸上满满是害怕慌张绝望。她心里一咯噔,想也未想,冲了出去想把老人扶起来。
    变故太快,侍卫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福安郡主皱起眉头,本想拉住缰绳,却又赫然发现前头不远处那个正是男扮女装的方菡娘。
    她微微眯了眯眼,原本要拉住缰绳的手,松了松。
    眼见着马蹄就要踏到方菡娘身上!
    而方菡娘,此时还在使劲将老人拉起来!
    已经有不少人忍不住别过头去或者捂住了双眼。
    只见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仿佛从天而降,凌空狠狠一脚踢向那马的颈部!
    这一脚力道极大,那马被踹得一阵悲鸣,歪歪扭扭的乱跑乱甩,恰好避过了正前方的方菡娘跟那受伤老人!
    福安郡主来不及看清踹她马的人是谁,但马儿这般痛到极致的乱甩,已是很危险了,她当机立断双腿一夹马腹,使力从马上倒向跃起,略有些狼狈的落到了地上。
    那马儿没跑几步,也倒地暴毙了。
    “你!”福安郡主哪里吃过这种亏,满脸愤怒的抬头就要找那踢死她马的人麻烦。
    只是一抬头,她却愣住了。
    眼前站着的青衣男子,虽然脸颊处有青色的胡子茬,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但即便这样,风尘也难掩其半分容颜。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福安郡主,便转过了身。
    只那一眼,就让惊喜的福安郡主的心一下子如坠冰窖。
    方菡娘也愣住了,看着身前满脸怒容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声音冰冷,里头夹杂的愤怒却是清晰可见:“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方菡娘微微垂下头,声音很轻:“……谢谢你。”
    方菡娘心情复杂的很。
    方才看到姬谨行的第一眼,方菡娘必须要承认,她是惊喜的,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像是要爆发了般,差点让她哭出来。但她见他这样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就想到他这般是为了另外一个姑娘。那种想哭的情绪,瞬间就像是潮水一般褪去,最后徒留满心的心疼跟酸涩。
    只是方菡娘不知道,姬谨行披星戴月纵马一路,向来有洁癖难以忍受自己半分不洁的男子,这样带着青色的胡子茬,只是为了早点回到京城,出现在她面前。
    没了性命之忧以后,那老人总算是镇定下来,在方菡娘的搭手之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倒也没什么大碍,千恩万谢后离开了。
    姬谨行一直沉默的注视着方菡娘。
    方菡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姬谨行,她只能选择不去看他。
    “说话!”姬谨行压抑着怒火,“我不想再听一次谢谢,也不想有下次再看到你出现在别人的马蹄下!”
    向来冷静自持的谨王爷,此刻压抑不住的怒意。
    谁都不知道,他刚才那一瞬,经历了怎样的恐慌。
    方菡娘知道自己方才冒失了,咬着唇不说话。
    “谨哥哥!!”福安郡主按捺不住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她必须说话,不然她嫉妒的都要死掉了。
    她还从未见过,姬谨行情绪那般失控。
    但那样的失控,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这让苦恋姬谨行多年的福安郡主如何能忍受?
    姬谨行冷冷的转过身,看向福安郡主。
    福安郡主一直以来都想让姬谨行眼里有自己,但现在姬谨行这般看着她,她却忍不住有些发抖。
    姬谨行的眼神,实在太冷了。
    冷到让她浑身都有些发颤。
    “当街纵马,福安,你真行。”姬谨行缓缓道,声音冰冷,眼神淡漠。
    福安郡主差点要哭了出来,她有些委屈道:“还不是那个女人,她突然冲出来吓到了我!不然我骑术这么精湛,我根本不会撞到那个老人!……谨哥哥你把我的马都给杀死了!那是皇上赐给我的!”
    她边说,边用马鞭指着方菡娘,似是想再抽她一鞭子。
    姬谨行眼中厉光一闪而过,手中剑鞘出鞘飞出,击向福安郡主的肘部,福安郡主吃痛,再没握住马鞭,马鞭摔到了地上。
    福安郡主难以置信的尖叫:“……就为了这么个贱民?!”
    这会儿,侍卫已经将方菡娘团团护住了,警惕的看着福安郡主,也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姬谨行。
    他们是认识这两人的,一个是皇帝最疼宠的福安郡主,一个是深得圣眷的谨王爷。
    两个哪个都不是好惹的,但他们依旧会坚定的护着方菡娘。
    “哇,吵什么吵,吵什么啊?”不满的声音从聚德楼里传来,穿戴一新的林浩帆从聚德楼里走出,边嚷嚷着,“小爷今儿可要约会,心情好着呢,别给我添——”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难缠的福安郡主,他小舅舅姬谨行,还有他的心上人——女扮男装的方菡娘。
    谁能告诉他,这,这是什么情况?
    ……
    直到几人都坐进了包厢里,林浩帆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
    他看了看福安郡主——这位主向来嚣张跋扈的很,连他都要退避三舍,此刻正狠狠的咬着下唇,林浩帆看了都有点心惊,生怕她把嘴唇给咬掉了。
    林浩帆又偷偷看了看他小舅舅姬谨行——这位主向来都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冷漠脸,此刻依旧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冷漠脸,不知道坐在椅子里在想些什么事。林浩帆骨子里就有点惧怕姬谨行,他决定不主动同姬谨行攀谈。
    最后林浩帆的眼神落到了方菡娘身上,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陶醉。
    他就说嘛,方菡娘根本就是个假姑娘,她合该就是“方瀚”,男装才是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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