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不知从哪里开始流传起了一个小道消息,在这般严寒又缺乏娱乐活动的日子里,传得甚嚣尘上,不少人都知道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有人说,十几年前,平国公府走失的那位小姐,根本不是被人拐子拐走的,而是同人私奔的。
    这乍然看上去是个无关紧要的风月绯闻,但再跟眼下沸沸扬扬的“平国公府女眷心思歹毒”这事连起来以后,就像是一个佐证般,原本还有些不太相信平国公府女眷作风有问题的人们也有些动摇了。
    想想看,一个能教出跟人私奔的大小姐的家族,能有什么好的门风?
    再想想看,这样的人家,里头的女眷心思歹毒,视人性命如草芥,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种大户人家的风月消息,真真是最让人兴奋了。
    街角巷尾,几个穿着普通的人鬼鬼祟祟的藏在那儿,看着从他们嘴里编出的那些消息传得漫天飞,不由得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因着近来平国公府的负面消息太厉害,安平翁主每每让人出去采买时,都会着他们打听一下眼下的舆情。
    然而今天采买回来的薛婆子,跟她回禀消息时,眼神却有些躲闪。
    安平翁主心知有异,微微蹙了眉,将手里头的茶有些重的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薛婆子被吓得哆嗦一下,跪在了地上。
    安平翁主心平气和道:“嬷嬷,我是什么样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到底有什么事,不必瞒着我,直说便是。”
    薛婆子磕了个头,抹了把头上的汗,有些愧然道:“夫人见谅,奴婢一时想岔了……毕竟这是件丑闻……”
    “什么丑闻?”安平翁主依旧是心平气和的模样,毕竟这些日子她见人往平国公府身上泼的脏水多了去了,实在有些习惯了,“你抬起头来,照说无妨。”
    薛婆子抬起头,眼神依旧有些躲闪,不敢同安平翁主直视,讷讷道:“奴婢,奴婢今儿听说……说咱们家大小姐,不是被人拐走的,而是跟人私奔的……”
    她硬着头皮说完,一下子就跪伏在地上,不敢多说什么。
    安平翁主刚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咱们家大小姐?
    是指香香?
    然而听到后头“拐走”二字时,安平翁主猛然醒悟,这说的哪里是眼下平国公府的大小姐……这分明说的是被拐子拐走的阮青青啊!
    这一下子,安平翁主的脸变得铁青铁青了。
    她怒得拍了下桌子:“是哪个不要脸的在那儿造谣?!连逝者都不放过!”
    吓得薛婆子跪在地上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也不怪安平翁主这般失态生气了。
    实在是这种话,太过恶毒了。
    若说以往“平国公府女眷心思恶毒”这种话,其实也好破解,像是方菡娘想的这种法子,做好事不望报,后头被民众自己发现,那“平国公府女眷心思恶毒”这种污蔑之词,则是不攻自破。
    但污蔑阮青青是跟人私奔这种话,就实在是太过歹毒了。
    首先头一个,阮青青已经去世了,一个死去的人,对于她身上的污水,如何去跟众人辩解?
    再一个,大家闺秀同人私奔,这是极为严重的失德问题,不仅仅会让人怀疑到阮青青的忠贞,更会让人怀疑到整个平国公府女眷的清白名誉!
    更何况,阮青青眼下还有三个后人。
    方菡娘,方芝娘,方明淮。
    若是这种私奔的话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强行“坐实”了,那么这三个孩子日后走在哪里都不会被人看得起。
    ——“私生子!”
    这个耻辱的头衔将会伴随他们一生。
    所以说,这个流言实在是太过恶毒了。
    这往已逝的阮青青身上泼的这盆污水,这不仅仅是要毁了平国公府女眷们的声誉清白,更是要毁了方菡娘她们姐弟三人!
    安平翁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到底是谁?哪个混账东西散布这种谣言?!
    她们家菡娘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眼下还在外头顶着风冒着雪去给那些挨冻受饿的百姓送衣送粮呢!
    这些人就这么在这儿污蔑于她?!
    “这件事,万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安平翁主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了肺腑间那口浑气,她尽量放平了声音,同薛婆子交代,“嬷嬷是个明白人,这其间的危害,嬷嬷是知道的。”
    薛婆子连忙磕头应是。
    她能不知道吗?阮青青就是他们家老夫人最大的软肋,方菡娘姐弟三人就是他们家老夫人最大的逆鳞,眼下有人同时拿老夫人的软肋跟逆鳞做文章,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活活气坏了身子!
    这是万万不能行的!
    薛婆子抹着冷汗从安平翁主那儿出来了,当即半分也不停歇,直接奔去了芙蕖堂。
    她也不找旁人,就找绿莺。
    绿莺本来在伺候老夫人玩牌,听下头小丫鬟说薛婆子有事相见,心里头莫名咯噔了一下。
    薛婆子是安平翁主的心腹,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
    安平翁主的心腹,过来找她,还能是什么事?
    绿莺不动声色的给那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那小丫鬟先行退下,继续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同老夫人打完了这把牌。
    打完了牌,老夫人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同绿莺道:“咦,刚才不是见有个小丫鬟过来找你吗?是有什么事吗?”
    绿莺脸上带着自然的微笑:“老夫人,哪里有什么是大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院子里的琐事多得很,大到您库房里头的那些宝贝,小到小丫鬟们手上的一根针,各种琐事,奴婢头都要大了。”
    老夫人笑着同一旁当牌搭子的王婆子笑道:“你看看她,你看看她,这一准是在借机要找我涨工钱呢!”
    王婆子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她自然不会去得罪绿莺,她笑着给绿莺搭了个梯子:“哎呀,老夫人,您这样说,奴婢都要替绿莺姑娘抱屈了……您早就该给绿莺姑娘涨工钱了,哪里还得让绿莺姑娘借机提出来啊?……这样,既然绿莺姑娘要去处理院子里头的事,不如奴婢啊,伺候着您去那边的塌上,给您读点话本子听,您看如何?”
    王婆子知道老夫人最愿意看她们这些院子里头伺候的人和和睦睦的模样,所以王婆子也故意这样卖了个好。
    果然,平国公老夫人就很高兴的模样:“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她一句,你说这么多来护着她。这工钱是不能涨的,都有定例,回头等我们家绿莺出门子的时候,我给我们绿莺多发送几抬嫁妆!……”平国公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让王婆子扶着她,往软塌那边走了,“绿莺啊,你赶紧去看看到底什么事吧?……就算是一根针没了,对那些小丫鬟来说,也不是个小事啊。”
    “哎,好嘞!”绿莺干脆利落的应了,也不扭捏,没有因为平国公老夫人的打趣面红耳赤什么的,她大大方方的朝平国公老夫人行了一礼,这才退下了。
    待到她出来,薛婆子早等在她的房间里头了。
    “绿莺姑娘。”薛婆子一见绿莺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绿莺客气道:“不知嬷嬷过来寻我,可有事?”
    薛婆子左右看了看,见这房间里头不会藏着什么人,只有廊窗那儿留着一角缝隙,供通风散烟之用,薛婆子也没放在心上,便上前两步,小声的把事情原委同绿莺说了。
    绿莺也是个明白其间利害的,一听这事,向来挂笑的脸上都有几分苍白了。
    绿莺一下子就猜透了薛婆子的来意,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几日我会约束好院子里头的下人,让她们留意口风,若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传言,不许在院子里头嚼半句舌根。”
    薛婆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绿莺姑娘是个通透人,我就不再赘言多念叨了。”
    两人客气一番后,薛婆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推门出去,看了看左右,见走廊里头半个人都没有,这才放心的离开了芙蕖堂。
    ……
    街上那些新的流言,很快也传到了谨王府大管家青夏的耳朵里。
    气得他当即就捏断了一只狼毫笔。
    生气过后,青夏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尤其是,在昨日玉静公主府那边去皇宫求亲失利的情况下,立马传出了这样的流言,这也绝对不是一桩巧合。
    “真是厉害了……”青夏喃喃道,“真是太岁头上动土,都动到我们谨王府头上了。”
    然而眼下姬谨行正带着青禾在外头奔波办事,一时之间也没法回来,青夏倒是想领着暗卫们直捣黄龙,但他也知道,这么大的事,他替他们王爷做主了,实在不妥。
    青夏想了想,还是把暗卫情报的负责人喊了过来。
    “今天之内,把这桩事查清楚。”青夏平静的给暗卫负责情报的小队长下了指令,“今天晚上王爷回来之前,这件事的案宗,必须出现在王爷的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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