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志在战舰稳定下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休息室睡觉,他已经不眠不休地战斗了三个昼夜,疲惫几乎快要把他摧垮了。
    几乎是倒头就睡,连一个中间过程都不带有的。
    其余的人则各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静默地注视着空空如也的大屏幕。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块路过的小陨石都没有出现。
    而他们心里知道,在茫茫无际的真空里旅行,就是这样,你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不是路上有什么,而是路上什么都不会有,空。
    一旦飞出太阳系中心区之后,就是更加空泛的巨大而荒芜的空间
    一切都是空的,直到你受不了这种无边无际的空之后,精神失常,疯掉。
    王琰珂听人说过,以前在海难中逃生下来,做着小船漂流的人,往往活不过一个月,即使你的食物和水源充足的情况下,一个月的漂流,也会在最后阶段在你的感觉里把一天的时间拉得无比漫长。
    因为你不能做任何事,只能望着四面永远看不到陆地的大海发呆,随后产生错误的时间感,回忆开始变得可疑,有些人甚至会短期失忆,忘记自己的过去和沉船的经历,甚至连自己怎么流落到逃生船上的都不记得。
    慢慢的,他们会觉得自己经历的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而最终选择死亡来“唤醒还在家里床上躺着的自己”。
    那就是失去目标带来的绝望!
    战舰飞行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一个小时之后加速已经到达平稳阶段,虽然逃亡战舰的最大速度可以提升到时速三千万公里,不过那只是理论最高速度,在最初的航行阶段,布鲁斯不想冒险,所以只保持了两千万公里的时速。
    适应一段之后再慢慢提升吧。
    达到两千万公里时速之后,战舰进入定速巡航阶段,雷达自动导航行驶,众人就被释放出来,可以做点各自的事儿了。
    葭葭就拉着乐乐满飞船去跑,了解这里的一切。
    王琰珂生**静,而且,她还真的很少到太空里来,于是只是静静地靠在目视舷窗前,望着外面的星河发呆。
    布鲁斯走到凉子的面前,单膝跪下来,关切地问:“大小姐,您感觉还好么?”
    凉子面色有点惨白,他还以为是由于不适应太空航行而造成的。
    凉子咬着自己的嘴唇点点头,我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称呼我。
    “不,您是前首领的孙女儿,是我们组织的大小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尊敬您的外祖母,我们会好好的保护你的!”布鲁斯谦卑地一笑,“用不用我给您端一点吃的来?”
    “嗯,那最好不过了,多谢您!”凉子客气地说。
    然后布鲁斯就走了出去。
    凉子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王琰珂的面前。
    “嗯?”王琰珂感觉到她的存在,于是把头转过来,看着申音凉子。
    “你……是王琰珂……”凉子小声地问。
    “是的……我现在是王琰珂。”珂珂露出温柔的一笑。
    “那,端木呢?”凉子说话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在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她逐渐知道了这个令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端木童?”王琰珂一惊,“哦,你说的是我的克隆体原本的意识吗?”
    “嗯!她去哪里了?”凉子强忍着自己的眼泪问道,“她死了吗?”
    王琰珂无奈地一笑:“是她自己做出这个选择的,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如果我不回来,最后的大战她应付不来……”
    “可是……”凉子的眼泪一下掉出眼眶,“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们是最好的闺蜜,我很喜欢她……”
    王琰珂的情绪也黯然起来,这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不过,又能如何呢,于是抱歉地笑了笑,站起来,想去拉凉子的手:“我也会是你很好的朋友的!”
    “不!”凉子触电一般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你,是一个残忍的人,你偷了端木童的身体!”
    “她的身体本来的作用就是承载我的意识,这是我从当初克隆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的!”王琰珂无奈地解释。
    “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朋友,我讨厌你们,所有的人!在你们眼里,端木童的生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而我,在你们的眼里也不过只是我外祖母的替代品,是让你们觉得你们的友情并没有缺失她那一角的替代品!”凉子激动地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流淌出来。
    在一边的邓小宇听到争吵声,慌忙跑过来,把申音凉子拉到一边劝解着,好啦好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是王琰珂,我们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地球呢?她也一直在为我们大家而努力打算着,你不能这么指责她的,我也很想端木,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凉子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跟自己立场一样的朋友,一头扎进邓小宇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王琰珂哀叹一声,继续转过头去,盯着漆黑的星空发呆。
    航程空洞而乏味,凉子的哭声让这个逃亡行程的开始,变得有些懊丧……
    宋小葭和乐乐两个人游荡在巨大的战舰里,从底层到最高层,一层层地溜达着,参观这巨大逃亡战舰的每一部分,宿舍餐厅农场工业园区,实验室等等。
    在战舰宽大的走廊上,两个人走累了,就坐在金属的栏杆上聊天,聊分开后几十年发生的这些事,聊各自醒来之后的感觉,聊这一百多年的生命里发生的事,一起怀念点点,眼圈都红了。
    “唉……”宋小葭最终长叹一声,“当初我们一起打天下,一起在怪兽岛探险,真怀念那段时间啊,虽然也很艰险,但是充满了乐趣,世界虽然面目模糊,但是至少没有太多的恶意,现在这个世界,勾心斗角反复无常的,让我很难受啊……”
    “是啊……最神奇的是我们本来一样大的年龄,如今却都分部在不同的年龄阶段,这是最有意思的了!”乐乐吃吃地笑,“说实在的,我第一次见到四十岁的郝志的时候,特不适应!”
    “你以为呢,跟我大爷似的,我都特么没认出来,不过,老一点更有味道了呢!”宋小葭哈哈大笑起来。
    “珂珂十四,我二十,你三十,郝志四十,这世界太古怪了,我们站在一起,却是四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这让别人看起来一定是一件很古怪的事……”乐乐说道。
    “哈,最可怕的是我们三个女人还都倾心于一个男人……”宋小葭大大咧咧地拍着乐乐的肩膀。
    “我哪有……”乐乐脸红着争辩起来。
    “哎呀我什么不知道?咱俩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你那点心思还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放心我不介意二女共侍一夫的,大不了我一三五你二四六!”葭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都是自己姐妹,别不好意思!”
    乐乐红着脸尴尬地陪着她笑起来,脸上却带着为难的神色,三个女人在分别了半个世纪以后,终于又站在了一条起跑线上,这个问题,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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