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好嘛,现在厉先生的情绪不稳定。
    弯下眼睛:厉太太想给厉先生吹头发可以吗?
    她的话再一次被当成空气,让自己笑得就像二十岁的许戈一样庸俗献媚,一副被他英俊模样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
    迟疑片刻,他垂下眼帘,一直沉着的脸色有了些许的缓和。
    吹风机交到她手上,阿特现在好像变得容易糊弄了,吹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张脸完完全全的展露在她面前。
    可真俊,漂亮又冷冽,就像是荷马史诗里一不小心遗落凡尘的天神。
    正因为这样,她总觉得她的阿特很远,远到她以为这一辈子成为他妻子只会成为空想,要知道,她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可现在,她真的成为他的妻子了。
    发呆间,那双手遮挡住了她眼睛,略带无奈沙哑声线说着:真俗气。
    可不是,总是稍不留神就被他漂亮的脸蛋迷住。
    还是在那张休闲椅上,窗外夜色越发深沉,夏虫们迎来了属于它们的狂欢,这只有夏虫鸣叫的深夜,忽然间有那么一根心弦被拨动了。
    室外是夏虫的鸣叫声,室内是他们缠斗在一起的呼吸声,和呼吸声一样的还有他们彼此的眼神。
    阿特。刚刚喝下的那大杯水好像没有给她任何的帮助,喉咙又干又涩的。
    他眼神安静,他在等着她呢。
    一颗心在他安静的眼眸下砰砰乱跳着:会吗?会吗?那些浓郁苦涩的爱和恋会像是延吉冷面和巴勒斯坦麦饼一样吗?
    蠕动嘴唇,痴痴看着他:阿特,我出生那天有见到你。
    信不信,我出生那天有见到你。这话许戈都说了多少个年头了,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从春天到夏天,从秋天到冬天,年复一年。
    后来,渐渐的她不再经常说,因为长大了,寂寞的孩子总是会给自己找一个心灵寄托,就像每一名朝圣者的心情一样。
    哪有人一张开眼睛就能认人。
    那个村子一天到晚都是静悄悄的,那老是在她面前晃动的脸太好看了,好看得让她总是想把他占为己有。
    于是,她就想出来一个给自己解套的借口。
    厚着脸皮跟在他背后,一逮到机会张口就来。
    信不信,我出生那天有见到你。
    说着说着,自己也相信了,她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
    但也说着说着,把他都说烦了,那个人相信地心引力、相信人类进化史、相信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他不相信那句信不信,我出生那天有见到你。
    他还不知道,当她和他说出信不信,我出生那天有见到你。是她最爱他的时刻。
    墙上的钟表指在午夜时分。
    这一分钟,这一秒钟,她二十六岁,他二十九岁。
    沉默那是一种被困在不透风、没有半点氧气的地下道里的沉默,仿佛下一秒间,他们就会窒息而死。
    喉咙宛如被遏制般的。
    我记得你不大喜欢束腰裙。他淡淡说着。
    随着他淡淡的言语,封闭的地下道似乎被凿出一片天。
    在厉列侬的提醒下许戈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礼服还没有换下来。
    是的,很久以前有一位法兰西女孩很喜欢穿束腰裙,这导致许戈对束腰裙很是抗拒。
    去把礼服换下来再洗一个热水澡。他又说,这语气听着有那种丈夫对妻子的温柔和体贴。
    洗完澡,小心翼翼掀开被角,小心翼翼躺到床上去,和躺在床上的另外一个人保持在七英寸距离。
    据说,那是人与人之间间隔最合适的距离,不会太靠近距离也不会被拉很远。
    做完一系列动作,确信没有弄醒身边的人许戈心里松下一口气,厉列侬的警觉性很高。
    关上床头灯,选择背对着他,就像这几天晚上一样目光在黑暗中毫无聚焦。
    然而,她刚刚的高兴劲好像过早了。
    背后传来淡淡的那声许戈,而她的应答怎么听语气都有点尴尬,那是一种被抓包的尴尬。
    为了掩饰那种尴尬,许戈转过身去主动把头埋在他怀中,脸颊在他怀里蹭啊蹭的:你看,我们多亲昵。
    可即使是这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还是在黑暗中蔓延着,黑暗中他躯体僵硬,不是那种在亲昵中特有的僵硬。
    不信邪般的,手在他身上乱摸着,嘴里说着厉先生,什么时候和厉太太做,嗯?那声嗯?还真的像模像样,呵气如兰般的。
    所倚靠着的那副躯体沉默如山,她在他身上弄出的那些动静没有激起任何波澜,而她也像是那个很没有耐心的孩子,几个回合后就放弃了。
    沉默谁也没有动。
    在许戈以为他们彼此之间都陷入睡意时。
    许戈声音和他躯体一般僵。
    她在黑暗中紧紧闭着眼睛,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更为均匀。
    许戈,我不喜欢你说那句话。他说。
    糟糕,又被逮到了。
    睁开眼睛,假装赌气的模样,转过身背对着他,和他拉开距离,他手一捞,距离没有了,她的背部紧紧贴在他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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