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号黑阎王的彭健,其素质竟然和一个法盲差不多,被双规的第三天,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交待了自己是如何和刀哥一起密谋陷害崔定的犯罪事实。同时不等办案人员审问,主动把自己行贿受贿,玩弄妇女等罪行交待了出来。
    他的记忆力惊人,谁什么时候送给了他多少钱,玩弄了多少个妇女,姓啥名谁,记得一清二楚,跟电脑似的。交待完了,竟然天真地说,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也不做了,你们给我一块地,以后我种种菜打打粮,做个农民好了。
    省委书记明和平亲自安排了晚宴,为蒙冤一年多的崔定接风洗尘。云湖市委书记苏荣也来到省城作陪,还亲自给崔定敬酒,态度很“诚恳”地做了自我批评。明书记征求崔定的意见,问他还想继续在云湖干吗?崔定说除了云湖,哪里都行。
    崔定在家闭门休息了两个月。两个月后,省委组织部的任命文下来了,崔定到红舟市做了副市长,主抓经济建设。由于政绩斐然,不到一年,他就升任这个市的市长了。
    江风这几天心情不错。再过一周,就是杨柳29岁的生日了,他早就做好打算,要在她生日这天接她回来。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三年多的时间,已经基本抚平了他内心深处那巨大的伤疤。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再说你江风自己也高尚不到哪里去。所以江风认为,自己再也不能那么铁石心肠,那么麻木不仁地折磨深爱自己的女人了。
    这些年,杨柳遭受的苦难早已经超过她的“过错”。她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刚刚开放就遭受到严寒的袭击。现在,这朵女人花已经干旱了好久,如果再没有爱的滋润,马上就要枯萎,凋零了。
    其实江风的顿悟,主要还是因为那次被绑架。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真正静下心来审视自己的灵魂。当他被铐在暖气管上,受尽非人折磨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风情万种的叶芷,而是默默无闻,对他一往情深的杨柳。那时候,他才忽然发现,其实自己的内心,从来都是深爱着她的,这就像吃饭穿衣那么自然而然,那么不可或缺。
    特别是当他听唐钢说自己被绑架那晚,杨柳竟然神奇地梦到了他的劫难,并且拉着唐钢找了他一夜的时候,江风被深深的感动了。那个时候,他就认为,自己和杨柳,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即使中间穿插了那个不幸的插曲,也是对他们彼此的考验。患难见真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爱之愈深,恨之愈切,江风这些年的放纵,所做出的那些荒唐的行为,都可以看作是对杨柳“出轨”的报复。经历了那个黑色的夜晚,他的心理已经发生了畸变,人性已经发生了扭曲,他要报复杨柳,报复她对自己不贞。这个社会,女人天生就是弱者。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红旗飘飘,即使被人知道也看做正常;而女人一次的红杏出墙就会被唾沫淹死。
    三年多来,江风并不缺少女人,然而回顾那些走过的路,那些路上的风花雪月,现在看来,都不过是一朵朵浮云,偶尔投射到他的波心,但并没有能够真正沉淀到他的心底。除了得到生理上的发泄,除了醉生梦死,没有能让他那颗受伤的心得到真正的安慰,他仍然找不到心灵的归宿。
    江风对这个问题很是困惑,被绑架的那个夜晚,他忽然想通了。这是因为他和那些女人之间,没有心灵密码。这个密码,今生只有杨柳一人拥有,而且是唯一的,不可被人夺走的。就像一叶漂流在大海上的小船,他虽然曾经沉湎在那缥缈的海市蜃楼里,最终还是要归航,还是要回到避风的港湾。而这个港湾,就是杨柳。
    为了迎接杨柳回来,江风做了充分的准备。周末,他数次拒绝了叶芷的召唤,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为了重新开始,为了忘掉过去,他新买了一张圆形的大床,换掉了原来那张。地板,沙发,包括所有的家具都仔细擦过,所有的墙壁都刷好了墙漆。
    江风以为,他和杨柳的生活,以后会更多姿多彩,所以每个房间的墙壁颜色都不一样。这些颜色,都是江风精心挑选的,比如客厅是橘黄色,显得温馨而明亮,卧室是浅粉色,显得暧昧而温情;而小房间是天蓝色的,这样他们将来的小孩子会总觉得自己的世界充满蓝天白云。江风望着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很有成就感。他相信杨柳会喜欢,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甚至想到了杨柳回到家,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定会抱着他喜极而泣。那自己肯定也会紧紧抱着她的,肯定会把她的幸福的眼泪吻干。把自己的杨柳紧紧抱在怀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三年多了,江风几乎都已经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特别想念杨柳的身体,白天想,做梦也想,想得他不能自己,火烧火燎。虽然很想,但最近他每次见了杨柳,还是没有勇气把她揽在怀里。两人真正是相敬如宾。打扫厨房的时候,江风又看到了那个印着红十字的围裙,并把它洗净晒干了。
    他抚摸着这个棉布围裙,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眼光迷离的杨柳骑在自己身上,光身穿着这个围裙卖力地上下运动着,那鲜红的十字在自己眼前猎猎跳动。他笑了,笑得眼角渗出了泪水。
    幡然悔悟的江风,既然一心要好好对待自己的杨柳,当然就冷落了精力旺盛的叶芷。叶芷对江风的变化感觉很茫然。每次和自己在一起,江风都显得急不可待,非要把她弄得死了一次又一次才善罢甘休,现在是怎么了,竟然对自己不屑一顾起来?难道是他厌倦了自己?叶芷对自己丰满而白皙的身体还是很自信的,她觉得江风无论如何也不会厌烦自己的身体。
    晚上,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叶芷抚摸着自己如绸缎般光滑的身体,那种深入骨髓的饥渴让她烦躁不安。她迫切需要江风再给她一次深入骨髓的入侵。每每想起和江风在一起的那些销魂时刻,每每想起江风咬着牙,双眼喷出野兽般的光芒,把她的双臂交叉捉在胸前狠狠撞击她的情景,叶芷都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她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空虚,什么叫做寂寞。她想自己的马儿,她需要她的进入,她还想在江风大力的刺杀中死去。她忍不住给江风打电话,但江风每次都推说有事,没时间见她。一次这样,两次这样,叶芷感觉到了江风的疏远和冷漠。她百思不得其解,很想当面问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江风总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打电话,用的都是很挑逗的语言,她甚至听出了江风的激动和神往,但不知道为什么,江风还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他的这种定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叶芷决定弄个明白。
    说干就干,叶芷也不事先给江风电话,在一个晚上突然敲响了他的家门。当时江风只穿着睡衣,在整理他和杨柳的照片,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都是杨柳。
    江风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桃红李白,浑身喷香的叶芷,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是你?
    叶芷说是啊,你打算让我这样一直站下去?
    江风这才把她让了进来,说叶总你先坐,我去换衣服,说着进了卧室。叶芷的心凉了。要是放在以前,江风哪里会这样生硬地叫她叶总?哪里再会去换什么衣服?他只会饿狼似的扒掉自己的衣服,然后再把她也撕扯个精光。所以叶芷从江风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动作,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悲哀地站着,很想扭头一走了之。但她还是想得到江风的一句真话,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冷冷地打量着房间的一切。她知道,这个家,不欢迎自己。
    江风再从卧室里出来,已经穿的很周五正王了,就差没打领带穿皮鞋了。见叶芷还在站着,就热情地说叶总,你坐啊,我给你倒水。叶芷笑了一下,挥手制止了他,说江风,你可不可以不叫我叶总?江风脸红了,他垂着手,目光有点躲闪,看着地板说,叶芷……
    叶芷咬着嘴唇,没有答应。外表再坚强的女人,都有一颗柔软的心,说到底,女人就是女人。作为一个在社会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她尘封已久的心扉只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开放了。从爱他的身体开始,继而爱上了他的人。然而当她真正为之心动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自作多情,自己本身就是多余的。
    她甚至以为,在云湖,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情,没有什么自己不可以摆平的。但此刻,她却不自信起来。她知道,自己虽然可以掌握好多人的命运,能办成好多人办不了的大事,但已经挽回不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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