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君平深知这次行动的重大意义,不敢怠慢。在北京住下的当晚,在自己房间里召开小组会,像模像样地研究作战方案。
    现在摆在眼前最明显的问题是,上访者有十几号人,而行动小组只有八个人,明显是敌强我弱,在人数上不占上风。更为棘手的是,他们要对付的是特殊群体----残疾人士,这些人本来就弱势,身体有残疾,宝贝似的打不得动不得,万一发生激烈冲突,周围群众也看不下去,场面势必变得不可收拾,后果难以预料。
    而这十几个残疾人又是上百号人中大浪淘沙淘下来的,是精英中的精英,并且是抱着极大决心和勇气来京的,势必难以对付。另外在斗智斗勇方面,也不敢轻敌,不敢小觑他们的智慧。不在云湖上车,而是派几个诱饵去火车站闹腾转移注意力,然后主力部队绕道方平上火车这一声东击西的策略就很能说明问题。典型的身残志坚啊。
    经过反复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劝说或者空口承诺不但无济于事,而且还会打草惊蛇,使敌人有所防备。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事先安排好车辆,在火车站外面候着,然后想个什么花招把这些人骗上车,车门窗户关死球了,直接拉回云湖了事。
    但车去哪里找?小车还不好用,最好是个小中巴之类的,装人多。邝君平在电话里将这个行动方案向江风做了汇报,请求支援。江风也认为这个方案可行,直接打电话向铁英请示。铁英的动作也挺快,立马给云湖驻京办主任打电话,当晚十点刚过,驻京办就把一辆小中巴停在了宾馆的楼下。
    车有了,怎么让对手乖乖上车,是个最关键的难题。行动小组中的老刑警到底经验丰富,分析说,这些残疾人第一次来北京,人生地不熟,估计连去国家信访局咋走都不知道,也不敢轻易打的。但他们来之前肯定打听过信访局的地址,很可能对“西皇城根”几个字敏感。可以让中巴车等在车站外街边,发现目标后,女警小刘手里拿着一“火车站—西皇城根”的纸牌子上去揽客,女人比较有亲和力,不怕咱那些老乡不上当。其余人员都坐在车上冒充乘客,等人上齐了,把车调头往城外开,开出城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这个方案颇具可行性和刺激性,一致通过。大家又讨论了一些具体细节,比如小刘如何要撇着京腔,如何讲价钱,如何打消他们的疑虑等等。
    小刘提出个问题说,那些人咱们都不认识,又没照片,认错了咋办?邝君平说,咳,小刘啊,你啥时候见过残疾人旅游团?残疾就是他们最好辨认的特征。
    小刘说,你这样说是对人家的歧视。
    邝君平摇着头说,啥办法呢?任务啊。
    几个人一直讨论到夜里将近一点,每个人都做了详细的分工后,才睡下。
    邝君平心中有事睡不着,后半夜才迷糊了一会,尽做梦,都是如何对付那些残疾人的。一会梦见和他们打了起来,自己受了重伤也变成了残疾;一会又梦见把他们成功骗上了车,车停下来一看,到了国家信访局门口。猛然惊醒,看看表已经5点了,就爬了起来,坐着抽烟。眼看着窗户外面北京的黎明慢慢来临,洗涮了一番,挨房间叫醒了组员们,下楼随便吃了点早餐,开着中巴到了火车站。
    按照掌握的确切消息,残疾人乘坐的火车早上8点25分到北京西站。邝君平担心火车晚点或者有其它什么情况,去火车站问讯处问了,得知这趟火车准点到达,心里才算稍微踏实些。当广播里播出某某某次列车已经到站的广播时,行动小组已经在出站口严阵以待了。打扮地很家常的美女小刘手里拿着一块纸牌,在站外徘徊着,准备随时招揽生意。
    一个架着双拐的残疾人出现在出站口汹涌的人流里,邝君平的眼睛不由为之一亮,心跳加速起来。但走上去一听,这名残疾人说的是四川话,神态明显不是来上访的。这个残疾人出现之后,再也没有看到一个残疾人。行动小组几个人的眼睛都快瞪岔气了,也没见着传说中的残疾人队伍。
    公安局的李书记走上来对邝君平说,邝局长,会不会是我们的情报不准确?
    邝君平目光直直的说,再等等吧,可能他们行动不便,最后下车。
    又等了十几分钟,眼看出站口的人流稀疏下来,最后查票的车站工作人员拉起了铁链,也没见着亲爱的老乡们。邝君平走上去问工作人员,某某次车上的乘客都下车了吗?车站工作人说,车都开走了,你说下车没有?
    邝君平急了,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办法。商量的结果是赶快向家里汇报情况。邝君平向江风汇报,公安局的李书记向肖国华汇报。
    江风本以为邝君平是报捷的,没想到他竟然没见到人,大吃一惊,说你先别急,我再核实下情况。放下电话想了想,打了铁英的电话,向他汇报了出现的变故,问是不是情报不准确?
    铁英说,准确的很,那十几个人买票的记录都调出来了,都是直达北京的,并且也有人亲眼看着他们全部上了车。
    铁英不敢怠慢,又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崔定。崔定正在白沙湖边视察侄子崔晚庭将要建造的五星级酒店规划情况,叶芷也在,据说崔晚庭要和她合作。
    崔定听到这个消息后很生气,说铁书记你们怎么搞的,连十几个瘸子都看不住?我不管这那,你们必须赶在他们在信访局登记之前,把他们全部截回来,否则省委邓书记那里,你去替我说去!
    铁英还想解释什么,崔定啪地挂了电话,也没心视察了,气冲冲地上车回到了市里。
    刚在办公室坐定,桌子上的红色电话响了。电话是省信访局打来的,说刚刚得到消息,你们云湖有14名上访群众已经在国家信访局登记了,现在通知你们赶快去领人。崔定一听,头就大了。
    原来省里统计各市上访人数,不计算实际有多少人赴京,有多少个批办件,而是以国家信访局的信访登记为准。各省在信访局都设有常驻代表,所以登记数据马上就会传回各省。
    邝君平带着拦截小组还在火车站望眼欲穿憨狗等洋蛋的时候,来自云湖的十四名残疾人士已经完成了上访登记,领到了号码条,规规矩矩地坐着等着叫号了。很显然,今年云湖的上访大户帽子又被牢牢的扣到头上了。
    原来所有人都低估了那些残疾人士的智力。他们利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在方平成功登上开往北京的列车后,并没有坐在车上傻等着到北京后被拦截,而是又用了一招乾坤大挪移,在中途一个大站下了车,然后购买了当地去往北京的快车票,夜里三点就到了北京。下火车后他们包了几辆黑的赶到国家信访局,天不亮就开始排队了。
    崔定气急败坏,打电话把铁英熊了一顿,说他派去了一帮草包饭桶。赶紧去信访局把人给我领回来,别在那里丢人现眼了!崔定说完就摔了电话。铁英又打电话把江风熊了一顿,要行动小组赶紧赶往信访局去接人。
    邝君平听说残疾人已经在信访局了,也是大吃一惊,连声说,不可能,不可能吧?我们眼睛都没眨一下盯着出站口呢。
    江风生气第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你啥也别说了,赶紧去领人去吧。
    行动小组到了信访局,江南方面的常驻人员已经在等着他们了。反馈的消息是,那十几名残疾人正在大厅里安安稳稳地坐着,等着叫号。
    你们云湖怎么搞的,一来就是一窝!赶紧领走赶紧领走!省里的人非常不高兴,对着邝君平几个呵斥着。
    邝君平急的脸上火疖子都出来了,心想,那十几个人又不是小孩,拿几颗糖就哄走了,不远千里赶到京城眼看就要叫住自己的号了,哪会轻易就走?这地方又来不成硬的,真是愁死神仙。
    忽然想起上访遇“贵人”的传说来,心里有了主意。指挥中巴车在外面等着,自己用手把头发捋了捋,拿手套把皮鞋擦亮了,拉拉衣服问,你们大伙看我像不像个大官?
    小刘说你衣服不像。邝君平把李书记的呢子大衣借过来穿了,又把民政局江科长的黑框眼镜借过来戴上,双手往兜里一插,腰板挺得笔直,这下子大家都说有点像了。
    邝君平说你们在车旁等着,一会我领着那帮人出来的时候你们先不要上车,等他们上车后你们再上来,咱开着就跑。
    几个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答应着往外走,邝君平交待小刘说,你五分钟后往我手机上打开电话,响两声就挂,不用说什么。
    小刘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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