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庭再也忍受不了良心的折磨了,忽地站起来说,婶婶,我实话告诉您,笔记本我拿走后,一直藏着,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现在就回去取,半个小时后原封不动地给您送来!
    杨静捂着脸的双手猛地松开了,两道惊喜的目光从眼中流露出来,但马上被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替换了。她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没人逼你。
    崔晚庭说,婶婶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取。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杨静在后面说,晚庭你喝了酒,开车慢点啊。
    崔晚庭刚出门,脚步还在楼梯上响着,卧室的门就开了,穿着睡衣的崔定精神焕发地走出来,脚步匆匆直接进了书房。
    杨静把门紧紧关上,压低声音说,都听到了吧?
    崔定神情严峻地点点头,走到书桌前,把电话的话筒放好,又拿起来,拨了一串号码。拨通后他对着话筒下命令说,注意,目标下楼了,跟紧着他。
    对方可能又问了些什么,崔定说,你们现在跟着他就好了,不要惊动他,看他去了什么地方,严防他和其他人接触。等会他回来后,从我这里离开,你们再下手。他喝了不少酒,具体怎么个弄法,你们看着办,反正他是醉驾……弄残还是弄死?弄残也行,给他点厉害,警告他让他永远不要再踏入云湖半步……
    崔定说到这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旁听着的杨静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把他手中的话筒抢了过来,恶狠狠地对着话筒说,弄残不行,必须弄死他!这小子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留着终究是祸患,让他闭嘴才干净!米自强你就照我说的办,出了事我替你兜着!
    一向温柔的杨静双眼里射出狼一样的绿光,这目光把崔定都吓了一跳。最毒莫过妇人心,没想到女人到了狠心的时候,竟然是完全不计后果的。
    崔定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崔晚庭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啊!教训他一下是可以的,哪就有必要要了他的命?他犹豫了下,对杨静说,老杨你冷静点,事情别做的太过火!
    杨静脸色铁青,一向和善的面目竟然变得非常狰狞。她用变了调的声音对崔定说,要是不听我的,你早晚得死在这个小子手里,到时候你别后悔!
    崔定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然后站住,好像很难受似的,对着杨静豁了几下手,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杨静对着话筒说,老崔同意了,你们就这样办,记住,动作干脆点,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正当心地善良的崔晚庭被崔定夫妇精心安排的“亲情感化”好戏忽悠的五迷三道的时候,安红正在喜来登酒店宴请土地局长局长单青松,环保局局长朱正恒和电业局局长陆天明。当然,少不了江风作陪。
    这三个实权派人物一个个都是久经官场浸淫的老手,最善于见风使舵,就像个温度计似的,崔定对安红态度的变化,在他们三个那里表现的非常突出。
    白沙湖酒店项目恢复施工的第三天,单青松就主动打电话给安红,说经过努力争取,酒店的二期用地已经批了,价格也是执行的最低标准。
    陆天明特意到安红的公司,代表电业局送上了一架红木刺绣屏风,据说价格不菲,算是对停她氯碱厂动力电赔礼道歉。
    而朱正恒表现的更露骨了,精心安排了酒宴邀请安红,并携环保局全体班子成员轮流给她敬酒,在酒桌上正式向她道歉。
    安红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几乎是一夜之间,对她的态度全部来了个阴转晴,并且这弯拐的太猛,差点让她反应不过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忧心的事情都一一解决了,这让安红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多少改变了一些对崔定这个人的看法,认为他并不是铁石心肠,还是有些人情味的。殊不知出现这些变化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崔定的良心发现,而是在崔晚庭那里,因为他手里握着一张杀伤力巨大的王牌。
    单青松肚子大头大,眉长嘴阔,人送外号“土地爷”。这人也挺坦白,几杯酒下肚,歉意地对安红说安总啊,以前多有得罪,你不要往心里去。好多事情,我这个土地爷说了也不算啊,说到底我也是给人打工的。
    几个局长都纷纷说是啊是啊,我们都是打工仔,打了一辈子工,到头来还知不知道能安全着陆呢。
    江风第一次听这些实权派人物说自己是打工仔,感觉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这话真是太贴切了。云湖这些重要岗位上的官员们,谁不看市委书记崔定的脸色行事?听话自有糖吃,不听话就得吃屎。
    土地局和环保局的前任局长都因为贪污腐化进了监狱,并不是因为他们比别人更贪,而是因为这两人都是苏荣的旧臣,不识时务,并不怎么买崔定的帐。
    前年米自强的物流公司在北郊圈了200多亩地建仓库,后被国土部查出,云湖被点名批评,崔定被叫到北京谈话,回来后不得不恢复了这块的原貌。
    据说这项违规用地是卫星拍摄到的,但崔定认定是土地局前任局长彭大霄暗中举报,以经济问题为由双规了他,后来仅仅查出十几万的受贿,但还是重判了他七年。
    安红拿着酒壶站起来,笑着说这个话诸位就不用多解释了。我安红不傻不憨,会不明白这些道理?今晚不说别的,只叙兄妹情谊,咱们的任务就是把酒喝痛快了。来吧单局长,你开个好头。
    单青松呵呵笑着,接过安红双手捧起的杯子,仰起油粗的脖子,张开宽阔的嘴巴,一下子就把一大杯酒撂了进去。
    江风没看到他喉头动,那酒已经下肚了,感觉是灌进了老鼠洞似的。
    单青松放下杯子,拿起湿巾擦擦嘴说,安总是聪明人啊。今后在座的几位,说不定还要给你打工呢。
    安红甜美地笑着说,我这么小的庙可聘不起你们,倒是诸位今后要多多关照我这个妹妹。
    都附和着说,这个是自然的,安总一句话,我们就是跑断腿也在所不惜啊。
    安红给他们一一敬酒,又和每人碰了一杯。喝了酒的她,脸蛋绯红如三月的桃花,美艳动人。
    江风看她开心的样子,由衷地为她高兴。高兴的同时,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崔定对安红的态度转变的太猛了,刚才还是雷雨冰雹马上就是艳阳高照,让他心里很不踏实,总感觉这背后不会那么简单。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实在看不出来。他很想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告诉安红,和她一起好好分析分析,但又怕扫了她的兴。
    正喝到兴头上,安红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眼,说了声失陪,步子轻盈地走出了房间。
    在座的都比江风年龄大,资格老,他就趁着这个机会,来了个借花献佛,给他们敬酒。刚喝了两杯,手机来了信息,一看,是安红的:出来一下。
    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安红站在铺着地毯的走廊里,很焦急的样子。江风走上去问她,有事?
    安红握着手机说,刚接到崔晚庭的电话,要我立即赶回去,我说脱不开身,他强调说有急事,必须现在回去,问他有什么事,他又不说,真是急死人了。
    江风问,他今晚去哪了?干嘛去了?
    安红说,杨静打电话让他去家吃饺子。
    江风又问,他喝酒没?安红说,肯定喝了,说话不一样,舌头发硬。
    江风预感到了点什么,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他是有什么情况了。这样吧,你现在赶快回去,问清楚崔晚庭到底有什么事,他要外出的话你最好陪着他,有什么特殊情况你打我电话。
    安红说,这边怎么办?这会结束不合适。江风说,酒喝的也差不多了,散了算了。安红想了想说,也只有这样了。
    回到房间,安红歉意地说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些急事,没能让各位尽兴。
    几个人都说,谁能没个事情?来日方长,改天我们轮流请安总。说着出了房间,来到停车场,扬手道别一番,散了。
    这当儿崔晚庭的电话又打过来,催促安红赶快回去。安红上了车,不放心地说,江风哥,要不你和我一起?我感觉崔晚庭今晚不太正常,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说过话,今晚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江风也想和安红一起去看看,但仔细想想,现在不比以前,安红也算是名花有主了,自己再厮跟着不太合适,就说,我不和你一起了,我手机开着,有事你打我电话好了。
    安红答应着,匆匆忙忙开车走了。江风看着她红红的汽车尾灯消失在大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没有回家,而是让小雷把他送到了办公室,在办公室坐着看报纸。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看一会报纸就看一眼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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