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正午十分,一天之计唯有正午,是蛇最倦怠之事,法海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保安堂”门外,已经开始面露微笑了。
    转个身,他变作一位云游僧人,衣衫褴褛,带一串盘的倍儿亮的佛珠,顶着油光发亮的脑袋,踏进了“保安堂”的门槛。
    众人一看来了个和尚,纷纷让路,直接把法海让到了许仙面前。
    可见当时人人尊佛义道,见和尚以礼相待,尊敬有加。
    但法海走这一小段路,还是吸引了帐台里白福的目光,他轻蹙眉宇瞧着不起眼的小和尚,只见他周身金光,端的是祥瑞高华。
    可这样的和尚,身上为何会带着怨气……
    白福总觉不对,便暗中观察和尚,见他缓步走到许仙面前,许仙也起身相迎,道一声:“大师。”
    法海执手在前,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小僧云游此处,筋疲力竭,想在施主这里讨杯水喝……”
    许仙一笑,指向后院:“大师请,会有人招待您的。”
    法海再念佛号,转身就去了,这熟悉稳健的步伐,岂是一个云游的小和尚那么简单?
    白福一直盯着他,即便有人来结算他都没管,法海前脚进后院儿,他后脚就跟了去。
    不出所料,法海进了后院儿就往小青房屋去,看那熟门熟路的样子,想必早就闻到妖气,根本不需要挨门儿去找。
    门前,法海挥了挥衣袖,恢复原貌,对着房门打量观瞧,弯唇一笑,透着门板就进了房间。
    白福双眸一眯,便来到门前,靠着门板听屋里的动静。
    此时的小青已经坐在桌边,捧着隔夜已经犯了青色的果茶,低头思量着什么,一见法海现身,下意识的眉目一怔,跳脚起身,大喝一声:“你来干什么!”
    法海继续执手念号,还真是没完没了,假情假意:“看破红尘,可是要静心礼佛,不问世事了?”
    小青眨巴眨巴眼,明显没听懂:“你说啥呢?!”
    法海放下胸前的手,淡说:“南白日渡劫,已放下红尘,过一世飞升上神,自然不会记得过往,若你觉红尘无望,不如潜心礼佛,不问世事。”
    小青也是傻,还真斜视四十五度角好好想了想,随后抓抓脑袋:“红尘我是看破了,但我为啥要礼佛啊?我修炼不行吗?”
    法海顿时被问住了,他哪儿料到小青跟着白素贞,竟学会了她那套说话方式,你指东她打西,根本聊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是高僧就是高僧,看口舌之争没便宜可占,便把紫荆钵盂往桌上一放:“你若修炼,也无需沾染尘世,进这钵盂,老衲带你择一去处便是了。”
    话音一落,门外的白福大惊失色!法海这是要趁着小青心灰意冷,趁虚而入收她妖魂?!
    然,就在下一秒,竟听小青大笑三声:“哈哈哈!你这和尚好奇怪!我要去哪儿是我的事,你礼你的佛,我修我的炼!你弄一大铁锅让我钻,这是修佛修烦了想开个荤啊?”
    白福闻言勾唇一笑,看来是不必操心了。
    法海冷哼一声:“明路,看来你是不想走了。”
    小青抓过身后长辫子,拿在手里玩儿:“明路多的是,不光你那一条,你别甭想跟我打架,妖不作乱,佛也不管!你要能说出来我祸国殃民,我岑碧青就站在这里等你来收!”
    门外白福笑容更甚,放下手臂转身走了。
    法海微微闭目,又把巴掌竖在身前了,假么三道的摆出姿态,其实就是事情没按照他的想法发展,他一时接受不了。
    主观认定,又是个不喜欢被悖逆的人,总是无法接受事情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小青看法海立在原地不动,虽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但明显她不喜欢法海站在这里,索性摆摆手说:“你也甭在这儿耗着了,如果怕咱们做坏事,你尽管盯着我们就行,反正你也认定了咱们不是好人,还怕没有抓的时候吗?”
    这话无非给了法海一个台阶,他终于能松口气,托回自己的紫荆钵盂,瞧了小青一眼,转身变作云游小僧,出了“保安堂”。
    小青冷冷一笑:“还想收我?老娘算就看破红尘也不出家!让蛇吃素?这和尚也是想瞎了心。”
    法海离开,穿大街过小巷,却频频回头去看“保安堂”的方向。
    青蛇难收,白蛇更难,可他真能放过白素贞吗?
    不可能!但凡是妖,总会做歹,即便心存善意,兽性还在!
    更何况那白蛇,还偷了他的舍利子……
    至于重点在为非作歹,还是在舍利子,法海心里有数。
    此时许仙和地三鲜的比试,还是镇江的热门话题,法海的金山寺离镇江这样近,传闻过耳,他不可能不知道。
    心思一转,法海右手执杖,左手托着钵盂,来到了“万锦堂。”
    和进“保安堂”一样,人人避让,法海一路就被让到了张修民面前,可一抬头……
    别说,这哥仨坐的近,法海看张修民的时候也顺道看了两外两位一眼,即便知道他们是妖,法海还是愣了一愣。
    阿弥陀佛,犯了嗔诫了,只因这哥仨长的实在是天下无双,各个标新立异,按照甲骨文那么长的,茄子是茄子,土豆是土豆。
    还是赵大钱爱说话,见法海来赶紧迎上,淡笑道:“禅师可是瞧病?”
    孙益赶紧顶了顶二哥肩膀:“哎哎,禅师法力无边,会上咱这儿瞧病?你别胡说!”
    “阿弥陀佛。”法海的老话了,可今天换了新鲜的,只对张修民道:“功劳被截,可是心有怨恨?”
    张修民双眸一眯,本对那场比试就心有不甘,如今听法海这样说,对号入座就想到了许仙,可不是“保安堂”抢了自己功劳和风头吗?怎么这和尚会知道?
    法海看出张修民疑惑,笑道:“百姓乐谈,听闻些许。”
    张修民放松了表情,着人端来好茶,与法海说了几句:“倒不是怨恨,只是心不甘……不过不甘又如何,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法海点头,道:“你能放下,自得自在,身为异类,济世活人,也算功德一件。”
    张修民猛然一惊!异类?!难道这和尚……
    “你是谁?!”
    法海淡定,连睫毛都没动一下,直念法号:“法海。”
    对着妖,不用客气。
    张修民利马警惕,能一眼看出他们不是人,这和尚绝没那么简单。
    从他们幻化人形开始,除了因为长相吓哭了几个小孩儿外,凡人绝看不出他们身份!
    然,张修民算是这里资深的妖精了,也算有点处事不惊,淡问:“禅师来此,所为何事?”
    法海对着这样的小妖,也无需用什么心计,毕竟收服白素贞后,要收他们就是动动手的事,便直言道:“你一行三人积德行善,那白蛇却争人之名,实在不该。老衲相来,为你兄弟三人证身,更铲除奸孽。”
    张修民将信将疑,一双眸子明显写着顾虑。
    法海不多言语,只把钵盂放上桌,在张修民面前,指着钵盂道:“来看。”
    话音一落,钵盂中出现白素贞端午现原形将许仙吓昏。白福夜半吃腐肉,对面坐着白素贞。放马蜂精归山。杀蛤蟆精残忍至极。断章取义把白素贞黑成了无恶不作的歹人。
    随后,重中之重,他瞄了一眼张修民,将白素贞是如何仗着小葫芦上天山采雪莲,下西海要海马的事儿放给张修民看,在他握紧拳头想怼死白素贞的时候,法海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如此妖孽,倘若不除,必定遗祸人间。”
    张修民看向法海,义愤难平!但回头一想,又愁了脸:“那白蛇有观音娘娘……咱们即便想助禅师一臂之力,也没这个本事。”
    法海摇头:“要收白蛇,不能蛮力,唯有智取。”
    “智取?”
    法海浅笑,对新一轮的争斗胸有成竹。
    ……
    第二天,“保安堂”刚刚开门,许仙正欣赏着清晨第一道阳光洒进药铺,竟见那标新立异的地三鲜朝药铺走来。
    为首的张修民愁容满面,而身后的赵大钱和孙益,竟抬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同样一脸的忧心忡忡。
    许仙调动所有神经,不放过三人的一丝细节,等人到了近前,许仙不露声色,只指着抬来的人问:“张大夫,这是……”
    张修民不多废话,只说:“一早被人敲开了药铺,这人没说几句话就倒下了!可咱们看过此人……我兄弟三人无能,只能请……请尊夫人给瞧一瞧。”
    “不敢。”许仙谦逊,尊夫人的称呼有点儿过,但为什么请白素贞而不让他瞧,这倒是奇怪。
    “不如我先看看?”许仙一笑,细长眼一眯,好看之极,即便玩笑也说的十分得体。
    张修民让兄弟俩把人抬进去,却把许仙拉过一边:“许大夫啊,想必你也知道,如若咱们桥不好的病人……你自然是没办法救的,这人……还是让白姑娘给看吧。”
    许仙明白,他们是妖,妖法自然比医术高明多了。
    许仙还笑,慢慢来到病患身边,启手把脉,还真是皱了眉头。
    这人男性,正直壮年,星眉剑目,脸色红润,脉象四平八稳,起搏有力,但就是昏迷不醒。
    带着疑惑,许仙翻他眼皮,再探鼻息,都无异样,可正当他把手放上男子心脏时,却被那急速的心跳,吓的不轻……
    他这是心跳啊?还是手机震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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