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恢复了平静,和尚们的诵经声也重新响起,一切仿佛和从前一样,但琼竹知道,从王府的主人到下人们,全都不一样了,甚至于这会儿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外面,东平郡王当着朝廷使者的面,指出罗顷不是已故楚王的儿子。
    琼竹轻叹一声,回头看向丈夫,罗顷的神色苍白,似乎双腿都支撑不住身子,看见琼竹看向自己,罗顷对琼竹摇头:“我没事,我很好。”
    “怎么会没事啊?”次妃哭哭啼啼地看着罗顷:“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没事啊?儿啊,你确实是我和王爷生的,我嫁进王府一年多就生了你,那时候我还没什么势力,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我做这样的事儿啊?”
    “娘,我知道!”罗顷这会儿可真不愿意听到次妃这样的话,次妃还想再说,琼竹已经对朱嬷嬷道:“朱嬷嬷,把次妃扶回去吧,今儿……”
    “都回去吧,我陪着王爷就好。”王妃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她一发话,次妃也不敢再和罗顷哭诉,在朱嬷嬷搀扶下离开。罗顷想对王妃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王妃轻轻地拍了拍罗顷:“你们回去吧,还要收拾东西,还要带上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是啊,这件事对楚王府来说,真是最大的一件事,罗顷是要直面这件事的,上京,在皇帝面前辩白,或许还不止皇帝,还有大臣。藩王世子被指不是皇家骨血,这种事情,在皇朝之中从没出现过。罗顷站起身,和琼竹对王妃沉默地行礼,接着就离开灵堂。
    “王妃,东平郡王有备而来,老奴担心……”程嬷嬷忧心忡忡地对王妃说,王妃轻叹一声:“我当然晓得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这件事如果真的被陛下采信了东平郡王的话,倒霉的人就多了。”
    楚王一系只怕会全部倒霉,至于这些王府中的下人们,那也要跟着一起倒霉。程嬷嬷当然明白王妃话中的意思,她想叹气,但知道这会儿叹气,只会让王妃更感心烦而已。于是程嬷嬷只有拿起香,在楚王灵前拜了拜,王爷您泉下有知,当保佑世子和王妃。
    罗顷夫妇回到房中,岚月带着人迎出来,灵堂的那场闹剧这会儿王府是人人都知道了,看见琼竹,岚月的眼圈顿时红了。
    琼竹不等她哭出来就对岚月道:“你眼圈红了?这是做什么呢?什么都好好的,我会和世子一起上京,会带来好消息回来,会……”
    “世子妃,您要撑不住,就和我们哭一场吧。”顾嬷嬷眼里的泪早就落下。
    琼竹微笑:“哭一场,又有什么意思呢?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们把我们的东西都给收拾出来,这回不用收拾太多东西,只是春夏秋冬的衣衫都要带上,还有你们瞧着,有谁愿意跟我们上京,我可和你们说实话,这一次上京,没有这么风光。”
    “我愿意陪世子妃上京。”岚月头一个说话,别的丫鬟内侍也争相点头,琼竹点一点头:“既然如此,你们赶紧去厨房,给我们准备点吃的,世子今儿还没好好地吃东西呢。”
    “我不饿。”从进到屋内,罗顷就靠在床头,眼神茫然地看着外面,这会儿听到琼竹吩咐,罗顷也只说出这三个字。
    “我知道你不饿,可是也要吃一点,不然怎么面对那么多的风波?”琼竹坐在丈夫身边,温言劝慰。罗顷突然张开双手把琼竹紧紧抱住,罗顷从来没有这样紧地抱过琼竹,琼竹感觉到罗顷这一抱的恐惧和担心,还有深深的无力。
    “不要怕,我在你的身边,会一直在。”琼竹温柔地安慰丈夫,罗顷轻声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是我的什么人?”
    “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你什么身份,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琼竹握住罗顷的手,琼竹的手很温暖,这样的温暖让罗顷觉得身子有了一些力量,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荒唐,但罗顷不敢告诉别人的是,当事情发生时候,罗顷最害怕的不是被东平郡王指控,而是害怕看见妻子嫌弃的眼神,自己不是世子,那妻子当然就不是世子妃了,就不能给妻子带来荣耀和荣华富贵了。
    “你是我的丈夫,我们曾经有过誓言,我们永不分开。”琼竹看见丈夫眼中的担心和害怕,于是琼竹的语气更温柔了,要安慰丈夫,这个时候,罗顷没有立即晕倒,而是还能和东平郡王反驳几句,证明他不再是那个孩子了。
    罗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好,还有你在身边,还有你不会抛弃我。”
    “谁都不会抛弃你的。”这里面的谁,罗顷不及去分辨,只是重复琼竹的话:“是的,谁都不会抛弃我。”
    罗顷夫妻在房中说话时候,东平郡王已经到了驿站,使者当然知道东平郡王所来何事,但还是出来见了东平郡王,一看见东平郡王,使者的眉头就皱紧:“郡王,此刻不同于往日,若有什么瓜田李下之言,于我是不利的。”
    “大人两袖清风,小王素来久知,小王只是先说,大人在陛下面前,可能保住楚藩?”东平郡王也不是笨蛋,他当然晓得这件事闹出来,皇帝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迁怒楚藩上下,剥夺了楚王的爵位都有可能,那么先来寻找使者,请求他在天子面前为楚藩美言两句,让楚王这个爵位落在自己儿子头上,才是东平郡王来此的目的。
    使者笑容有些古怪:“原来郡王是为了这件事来,楚王世子……”
    “大人,此刻不好再称他为楚王世子!”东平郡王打断使者的话,使者哈哈笑了两声就对东平郡王道:“是,是,自然不好称他为楚王世子,可是您要知道,玉牒之上可是他的名字,除非陛下……”
    “有赖大人美言!”东平郡王再次对使者行礼,使者神色一变,就对东平郡王道:“此事若是实在的,那我们身为臣子,自当维护皇家血脉之纯净,若不是实在的,郡王您……”
    “前因后果人证物证全都在,陛下面前,我定会合盘托出。”东平郡王打断使者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使者盯着东平郡王看,使者这会儿是谁都不敢相信,毕竟从外面抱一个人来承袭王府这种事太荒唐了,使者觉得楚王又没发疯为何要这样做。但不如此,又难以解释楚王只有罗顷这一个儿子,别的连个郡主都没有。
    “楚王一脉,传到今日已有三代,我怎么不明白大人心中所想。”东平郡王说着就叹气:“原本这件事,我早已得知,想要快些去告诉我王兄时候,就传来消息,王兄落马人事不省。那时我想亲自前来的,谁知又……”
    东平郡王说着就滴了两滴眼泪:“大人,小王非为的荣华富贵,只是不忍王兄去世之后还要被一个不是他自己的人叩拜。”
    “郡王所言,在下心中自有分寸,只是这瓜田李下之嫌,郡王也该回避,今后,郡王无需再来了。”能被派来宣旨的当然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使者用手捻着胡子想了想就这样回答。使者滑不留手才是正常,东平郡王当然也不指望说服他,只是做出个姿态罢了。于是东平郡王点头:“是我忽视了,如此,我就告辞。”
    “在下送郡王出去。”使者说着就站起身,恭敬地送东平郡王出去。等到东平郡王上轿离去,使者才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宣旨是个好差事,总会得到楚王府的许多礼物,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敢收楚王府的礼物?
    “我们要不要多带些银钱去京城送礼?”罗顷在琼竹鼓励下,已经把那种无力和难过收起,于是在街琼竹商量要带些什么东西,特别是银钱要多带些。外地藩王入京,按理说京城内各家都要送份礼物去,还表示自己并没忘记众人。
    琼竹原先听王妃说过,王妃还说,那一年进京,单礼物就送了上万。有些府邸,送去的东西都不好用银钱来计算。琼竹想了想就道:“那时和这次不同,这一次,你是去辩白的,万一……”
    琼竹背后的万一是什么意思,罗顷自然知道,万一有大臣攻击,说自己带礼物入京行贿,那就是几百张嘴都说不清楚的。琼竹看见罗顷的神色沮丧,伸手拉着他的手:“不过多带点东西也是好的,这总有万一用上的时候。”
    是啊,罗顷用手揉一下脸,好让自己更清醒些,就有内侍带着许多东西走进:“世子,王妃命把库房打开,挑了这许多东西来,说让世子和世子妃带上京。”
    说话时候,还有丫鬟捧着东西走进,那些东西都被放在罗顷和琼竹面前,罗顷和琼竹只看见一片宝光闪耀。
    琼竹晓得王府很富有,但并不知道王府竟如此富有,有一刻竟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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