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三代在王府,省城的人都知道周家深的楚王府的信任,因此结亲的都是省城里面有钱的商人,这些商人靠着周家,也有几个很发了财的,现在周家这样败落,肯收留的人都没有。
    周大娘带着全家迟迟不肯离开省城,也有一点想看看亲家们是不是能帮自己家一把,到时在省城里面开上一两个铺子,也比在乡下种田的好,毕竟乡下那几百亩田地,一年的结余连五百两都不够。五百两原先周家都不够过一个月,现在五百两过一年,周大娘都不知道要怎么过。
    王妃只淡淡一笑:“这都是他们家自找的,按说他们家这样能干,我也不愿意赶出去的,可是做了这种事情,还好好地在这里待着,说出去都被人笑话,笑话我拿捏不住下人。没有赶尽杀绝已经好的,还想找人来说情,这会儿离开了还这样悲悲戚戚的,真是,说出去也丢脸。”
    “是,是,我们王妃向来是宽厚的。”程嬷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击马屁,就对王妃道:“王妃,您这样好心,我们世子定然也会得到好报的。”
    但愿如此,王妃不由看向远方,但愿自己的儿子,能够在京城顺利地辩解,算起来,都快到京城一年了。
    罗顷和琼竹倒没有这么焦急,他们的日子过的很轻松,特别是宗正上次带罗顷进宫之后,虽然再没有什么消息,罗顷还是和琼竹一起耐心等待。京城的春天是很美的,鲜花盛开,各处都生气勃勃。罗顷不能出了宗正府,于是他到花园之中,挖来不少泥土,又让人寻来砖,要和琼竹一起,在这院子里再砌一个花台,好种上鲜花。
    罗顷虽说从没做过体力活,琼竹也只知道一点点怎么做体力活,至于岚月她们,就更是对这些活不通。但几个人齐心合力,你出一个主意,我出一个主意,那个小花台还是砌起来了,琼竹看着这个花台,对罗顷道:“那你要种什么花?海棠呢,这会儿种已经迟了?况且花台也小,还有玫瑰,我不晓得这边能不能种。”
    “牡丹啊!要种就种牡丹。”罗顷已经打断琼竹的话,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种牡丹?琼竹皱了皱眉,按说清明都没到,谷雨更糟,这会儿种牡丹也算季节,可是,琼竹很小心地问:“你能种的活吗?”
    “有什么不能?当初我在家的时候,也是种过花的。”罗顷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当然是愿意直接把花种活,琼竹更加怀疑,岚月已经笑了:“世子,这话我都听说过,说世子您啊,想种花,最后呢,是花匠给您把坑挖好,土配好,您啊,只用把花往坑上一放就好,每天花匠给您浇花,您啊,只用等着花开时候来赏就好了,那时您还对王爷说,这啊,是您亲手种的花。”
    岚月先还兴致勃勃,后面的声音就小了,当说到王爷的时候,岚月的声音已经低的快要听不清了。
    那时候啊,还是王府之中无忧无虑的世子,那时候,自然有无数人趋奉,别说种棵花,就算要挖个池子种荷花,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罗顷收起心中的压抑,对岚月道:“就你话多,难道没有了花匠,就不种花了不成?”
    “那世子您,从哪寻牡丹花苗?”一个内侍小心地问,罗顷想都不想开口就是:“找花匠啊!”
    岚月等人露出果真如此的神情,罗顷咳嗽一声:“不,不是说让花匠来帮我种,而是我和花匠说过了,让他替我从外面,寻几棵牡丹花苗来,难道我还要挖花园里的牡丹花苗,这样的话,姑父晓得了,不打我才怪?”
    “哦,我要因为什么打你?”宗正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这才发现宗正早就站在门边,也不晓得听了多少时间,宗正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内侍服色的,但琼竹仓促之间还是看出这内侍的服色不同于普通内侍的服色。
    于是琼竹急忙请宗正和这内侍往里走,并把方才的话说出,宗正听完了对罗顷笑着道:“还算你机灵,不去祸害我花园里的话,不然的话,祸害了,我就真的要打你。”
    “说来,楚王世子和驸马,还真的很说的来。”那内侍并没像别的内侍一样随侍在旁,而是坐在宗正下手,听到宗正的话就接口。
    这个人,必定是不一样的内侍,琼竹心中想着,就在那仔细观察那内侍,果真宗正笑着道:“老戴,还是你爽利。我啊,平时没有什么别的喜欢,就喜欢种种花,养养鸟。这宗正府内的花啊,有一半倒是我掌管宗正府后种的。”
    老戴?这内侍姓戴?记得恍惚听说过,皇帝最信重的一个内侍就姓戴,如果这个内侍就是那个戴内侍,是不是就证明,皇帝对罗顷,其实也还是满意的,不然不会让戴内侍过来。琼竹心中已经转过七八个念头,但面上却还是保持一贯的微笑,把茶放在宗正手边:“这不是平常爱喝的茶,是我寻了麦子,又炒过,然后把它放在茶叶之中,好让茶叶沾染一点麦子的味道。”
    “世子妃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按说茶该以醇香为上品,怎么世子妃要用麦子来混味呢?”戴内侍闻了闻杯中茶,的确有点和平常不一样的味道,于是皱眉询问。
    “前些日子,世子有些肠胃不好,我听说这春日里面,多有人腹泻的,因此就想起这个法子,原本是要用麦子炒糊后和茶叶混一起,世子觉得那样太过难喝,这才只稍微炒过,又把麦子捡出来,这才能泡茶。”琼竹的解释让罗顷摇头:“姑父,你这侄媳妇,偏生就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我喝了这茶,也不见有多好,以后啊,还是要喝有醇香的茶。”
    “我也曾听说过,治小儿腹胀,可用麦子等炒糊后再当茶喝,可是这治腹泻单用麦子炒糊,却没听过。”戴内侍喝了一口,也不觉得这茶有多难喝,也和他们谈论起来,这就怕没话题呢,琼竹松了口气,历数为什么要这样做,戴内侍和宗正听了,偶尔说几句话。
    宗正又问罗顷的牡丹花苗在哪里,听说是花匠去买,宗正点头:“嗯,你也好好地种,可千万别让老鼠给啃了。”
    “老鼠怎么会啃牡丹花?”:琼竹好奇地问,戴内侍把口中的茶都给喷出来了:“这还是驸马刚成亲时候闹的事,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花匠欺生还是怎么说,驸马吩咐他去买牡丹花苗,买回来了也种下了,可是怎么都只长叶子不长花苞,驸马把花匠叫来一问,那花匠怎么肯认花苗买错,只一个劲地说,这花苗,被老鼠啃过,所以不长花苞。”
    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琼竹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宗正叹气:“所以说,你可不能学我,买回来什么老鼠啃过的花苗。”
    戴内侍索性把茶碗放下:“最后啊,还是公主知道了,把那花匠责打了一顿,花匠才认了,是他买的花苗不好!”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琼竹也笑了,对宗正道:“姑父此刻瞧着如此威严,谁知,谁知也……”
    “谁知也曾受过别人的欺骗!”宗正把琼竹没有说出的话说出来,琼竹的面上顿时微微一红,众人谈笑着,倒很快少了拘谨。
    戴内侍并没停留很长时间,就告辞走了。琼竹和罗顷没有送他出去,等戴内侍走了,琼竹见罗顷还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种牡丹,就拉着罗顷的袖子道:“你这会儿还在这种牡丹,难道你不晓得,那个戴内侍是什么人吗?”
    “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因为什么目的来到,琼竹,我都已经想过了,我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罗顷小心翼翼地在花台上挖了个坑,还拿过一根竹子,想好好地把牡丹的间距给它们排列好。
    琼竹看着罗顷如此认真,突然对罗顷笑道:“现在,我不如你了。”怎么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罗顷看向琼竹,琼竹握住罗顷的手:“原本该是我很平静,而你焦躁的,现在反过来了,不就是我不如你了。”
    原来如此,罗顷发现这是琼竹头一次赞扬自己,心里欢喜的就像吃了最上等的蜜一样,手已经想要去握琼竹的手了,琼竹躲开:“全是泥呢,我们正正经经说话。我觉得,嫁了你之后,到这会儿我才不后悔。”
    “原来,你还有过后悔吗?”罗顷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听错了。琼竹轻叹一声:“我嫁你,其实是逼不得已。我晓得你很好,可是我还是想,还是想……”
    想为自己争取一点点主动权,就算那点主动权有多可怜,也要去争取。琼竹知道自己的想法在别人眼中有多可笑,可是就算再可笑的想法那也是自己的想法。
    嫁给罗顷,最少,可以让自己的心好好地在自己心口,不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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