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离开后,北冥如玉重新执起狼毫,目光温润地凝着画卷上没有五官的少女,寥寥几笔,少女的五官生动起来,唇畔甚至挂着一抹肆意张扬的笑。
    赫然,就是叶琉璃!
    北冥如玉勾起一抹浅笑,满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轻喃:“璃璃,是你,就是你!”
    “那日,我从南楚回来,见到重获生机令人惊艳的你,我好像后悔了呢。尤其是看到你对九皇叔巧笑倩兮,更是悔不当初!”
    “后悔什么!”
    砰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狠力踹开,伴随着女人暴怒的呵斥。
    北冥如玉猛然回神,抬头看向门口的黑衣女人,温和的眸中溢出一丝惊喜:“娘,你怎么到的如此快?”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女人,不由得有些失神,他已经一年没见到娘了,不知该不该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可他又有些怕,娘不喜他太过亲近她。
    他知道娘一直保养的极好,四十来岁的年纪恍若二十几岁的女子,半点不显老。
    可他却知道,娘活得有多痛苦。
    黑衣女人冷哼一声,径直坐到椅子上,斜眼睨着他,浑身散发出苍凉冷漠的气息。
    “说,后悔什么!”
    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北冥如玉无处可逃。
    这般逼迫的气势,对他全然无尊重的女人就是他的亲娘——北冥姬!
    北冥如玉垂下眼,声音很轻,却很坚持:“娘,孩儿不曾后悔什么?”
    话音刚落,北冥姬脸色倏忽一狠,甩手一鞭子狠厉抽打在北冥如玉右肩上,划破肌肤,如血的白衣瞬间染上星星红色。
    北冥如玉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哗。
    又是一鞭子落在他腰间,宛若带血的利刃刺进皮肉里,疼痛难忍,他忍的冷汗淋漓,却始终咬牙不回应。
    后悔什么?
    后悔弃了璃璃,后悔封存了她的记忆。
    可是,即便是失忆之后的璃璃,却从未真正忘记过他,他始终被埋藏在她心底最深处,是以,她才会那般疯狂地爱上君谦,爱到无法自拔,爱到失去自我。
    只因为,君谦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有一分神似他而已!
    北冥姬见他如此敷衍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下手愈发狠辣,鞭鞭落在他最软弱的地方,声音幽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痛吗?记住这种痛,它会伴随你的一生!你有什么资格后悔,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血路铺就,多少人的牺牲和性命交付才成就你的丞相之位,才将你送到君武的政治权利中心,我们的复仇大计还未开始,你就要后悔?”
    渐渐的,鞭风凌厉带起血腥之气。
    北冥如玉体力愈发不支,北冥姬像是没看见一样,下手的力道宛如对待最恨的仇人,丝毫没意识到她打的人是自己的儿子。
    “宗主,快住手,再打下去,大人就要没命了!”
    北冥如玉的侍卫冷清匍匐在地,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大人被打的只剩半条命,鲜血早已侵染了白衣。
    触目惊心。
    “滚!”
    北冥姬一脚踹翻冷清,又是一鞭子抽打在北冥如玉后背上。
    “宗主,大人身为玄门宗的少主,是整个玄门的希望啊。”冷清捂着胸口,继续劝道。
    鞭子骤然停止。
    北冥姬收起利鞭,缠绕在手腕间,眉目颇为冷戾地扫向北冥如玉:“玄门宗的宗旨是什么?”
    “比干剖心,神魔泣血!”
    北冥如玉淡然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清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孩儿未曾半刻忘记自己身上的血债,十三万的英魂,霍家满门的性命,我身为霍家唯一的血脉,为他们平反昭雪,让君武皇族血债血偿,是我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目标!”
    北冥姬嗜血勾唇:“错了,不只是君武皇族,而是以整个天下为祭!”
    “是。”
    见他如此懂事听话,北冥姬的脸色稍稍缓和,伸手扶起北冥如玉:“阿玉,是娘太急躁了,可韬光养晦,苦心经营十五年,娘不愿意再等下去了,你可懂?”
    “懂,孩儿知道娘的苦。”北冥如玉长睫微垂,遮住了眸中所有的光。
    北冥姬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去时,眼眸猛然瞥见桌案上半掩的画卷,一把挥开,看清楚画上的少女,北冥姬眼眸顿时阴沉如雨:
    “叶琉璃,你竟然还是忘不了她!”
    北冥如玉温润淡然的眸,终于掠过了深深的惊慌,急道:“娘,你想干什么?”
    北冥姬猛然逼近他,一字一句,狠辣果敢道:“为娘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杀之!你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断情绝爱,绝不能让任何人牵绊住你。当初,你自愿下毒毁她容貌,后又封掉她的记忆,就该知道,你和她没有未来!”
    毁容,失去记忆?
    北冥如玉苦笑:“娘,孩儿若不这样做,她恐怕早就活不成了?”
    娘若铁了心要谁的命,绝无可能生还。
    当时,他有其它选择吗?
    那是她唯一的生机!
    “知道就好!”北冥姬看着他,缓缓道,“红颜祸水,能让英雄走上陌路,亦能带来祸国倾城之祸,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岂能让一个女人绊住你的脚步?更何况,她还是你心喜的人!”
    “不过,她已是君临渊既定的王妃,与你在无可能,我亦能安心。”
    北冥如玉眸子里闪过一抹伤痛,静默半晌,轰然跪倒在地上,执着而坚定道:“娘,孩儿此生未曾求过你任何一件事,对璃璃下毒,封掉她的记忆,我亦是没有求过你,也未曾忤逆过你。而今,我只求你不要干涉我跟她之间的任何事,我要她,我要娶她,我要她做我的妻子,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我也要!”
    “你想做什么?”北冥姬忽然发现,眼前这个事事听她命令的儿子已然不可控。
    北冥如玉神色淡然,敛去自己真正的心思:“娘,你恐怕不知道,璃璃是医毒天下阁的阁主,既然你说女子红颜祸水,怎么就不会认为女子亦能帮你成就大业呢?在那样艰险的境遇之下,你都能建立玄门如此庞大的宗门,引得数万众追随者,你怎知她身上没有这种力量?”
    “她,是那个新生势力的领袖?”北冥姬略显惊讶,但冷冽的语气依旧透出不屑,“她能成什么气候?”
    “神兵山庄,以及那个天下第一组织皆归顺于她!”北冥如玉道。
    他在赌,娘就算不喜欢叶琉璃,可却依旧为了利用她而选择暂时妥协。
    良久,北冥姬道:“你是在同君临渊抢人?”
    君临渊的强大与实力,本身就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但她的语气,已有妥协之势。
    “孩儿自会筹谋!”
    北冥如玉目光灼灼,勾唇,刹那间潋滟风华。
    北冥姬冷笑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消失在黑夜里,一袭黑衣融入黑暗中。
    哼,筹谋?
    筹谋得来的人,算计得到的情,焉能长久?
    不过也好,就让叶琉璃好好给你上一课,什么叫肝肠寸断的绝情断爱?
    唯有心伤透了,才能无坚不摧,也自能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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