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太太:
    你还问我怎么了
    尹明毓稍稍清醒了些,打着哈欠问:姑姑,你害怕了?
    我差点儿以为我要死了!
    姑太太趁她醒了,推开她的手脚,踉踉跄跄地下床。
    尹明毓趴在床上,眼神迷蒙地看着又好看又暖和的人远走,遗憾地叫银儿去陪姑太太。
    也被吵醒的银儿便迷迷糊糊地跟着姑太太回了她的船舱,她心大,不像别的婢女不敢睡,躺在姑太太软乎乎的床上睡得极香。
    第二天,姑太太便不再提和尹明毓同榻,只让银儿去陪她。
    银儿也乐意的很,尹明毓也就让她去了。
    他们这四人,姑太太来京,就是走了一段海路,待到上岸又换成了马车,对乘船没有任何新奇。
    老夫人年轻时也是见多识广,虽说多年未曾出远门,新鲜一阵儿也就罢了。
    唯有尹明毓和谢策,整日里往甲板上跑,不过尹明毓三五天也就寻常了,谢策却是因为白日里大半时间仍然要继续读书,空闲时才能玩耍,是以始终不觉得甲板没趣。
    而且还有羊在甲板上呢,他人小,就是蹲在羊身边儿喂喂草,都能乐呵小半时辰。
    最重要的是,往往众人还没来得及憋得受不了,船便停靠在码头。
    若是大码头,风景不错,他们便停几日,游玩一番;若是小码头,没甚游玩之处,他们便到城中繁华处尝尝当地的美食,待到船上采买完,便再次启航。
    在船上总不能闲着,姑太太从箱底翻出一副叶子牌,每日借口陪谢老夫人打发时间,叫着尹明毓玩儿。
    尹明毓运气奇差,不过牌技倒是不错,勉强也能够弥补一二,仔细一算,她是赢多输少,是以她们这一项娱乐很顺畅地日日进行。
    这一日,尹明毓小赢了一笔,心情飞扬,正摊开手收钱时,外头忽然传来谢策的大哭声。
    谢策如今越来越少哭,冷不丁一哭,谢老夫人忙紧张地起身出去看。
    姑太太也是一脸担忧,赶忙起来追出去。
    尹明毓脸上的笑容还在,手也在牌桌上摊着,牌友已经跑掉。
    谢策身边有人看着,肯定没事儿,而且,她赢的钱还没给
    尹明毓打了下自个儿贪钱的手掌,悻悻地起身,也出去看发生了什么。
    谢策哭声不断,一见到尹明毓,哇的哭得更大声。
    谢老夫人焦急地追问他: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跟曾祖母说。
    姑太太也在一旁附和。
    谢策眼泪哗哗直流,心虚又害怕地看着尹明毓,许久才从背后伸出一只小手,小手攥得紧紧的,每个指缝里都露出几根白色的毛。
    白毛
    众人转向羊,这才看见羊背上有一块儿被揪过的痕迹,显得比其他地方稍稍秃了点。
    羊没什么反应,还在心无旁骛地吃草。
    姑太太拍拍胸口道:当是什么事儿呢,掉个毛罢了。
    谢老夫人也是神情一松,放下心来,莫哭了,脸再皲了。
    谢策抽抽搭搭,眼下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依旧在看尹明毓。
    尹明毓瞧出谢策是怕她责备,便蹲下身,一边儿用手梳理羊毛,一边儿道:无事,你看这不是
    没事儿吗
    尹明毓话还未说完,看着她手上的羊毛,沉默。
    谢策见母亲也薅下了羊毛,顿时收住了眼泪,小声惊呼:母亲!羊毛!
    尹明毓看见了,但是这羊什么反应都没有,是以她便也没有大惊小怪,对谢策随意道:无事,不必紧张。
    但这只是个开始
    羊习惯了船,也会在甲板上活动。
    而从这一天开始,整个甲板全都是它的毛,靠近它的谢策和婢女常常带一身羊毛回去不说,不靠近它的人也时不时会沾上几根毛。
    尹明毓甚至教婢女给羊梳毛,可无论如何清理,它的毛还是会出现在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
    谢老夫人和姑太太嫌弃,先是让人控制着羊不要乱动,又想让人先将它关在舱底。
    但谢策不乐意,还担忧羊是不是生病了,每日都要去探病。
    探病不说,还缠着要让大夫给羊看病。
    大夫:
    他只给人诊过脉,没给羊看过病。
    尹明毓也知道这是为难大夫,可船上无人了解,问不了病羊的情况,切不了脉,便请大夫望一望、闻一闻。
    为此,尹明毓将她这段时间赢得钱全都当作诊金给了大夫,还额外搭了一些。
    右相家这羊,养得精细,身上也没有寻常羊那般重的膻味儿,大夫倒也没有滞涩,真的便看了。
    得出的结论是,羊好像没有问题,精神也好,吃喝也正常。
    但他还是掉毛,观察了几日,唯一算是不正常的,就是总盯着远处河岸边的绿草茵茵吧唧嘴。
    尹明毓当然不可能教船停下,就为了采几把新鲜的草,直到到了个小码头,才教人去割了些新鲜的嫩草上来。
    羊吃得欢快,上下嘴撇得快要飞起。
    谢策蹲在旁边喂它吃草,喂着喂着,咽了咽口水,随即悄悄瞧了一眼奶娘婢女,趁着她们不注意,迅速张开嘴塞了满口草,飞快地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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