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正出神,感觉到腿被触碰,低下头就看到谢策正不安地看着她。
    平静之中,又生出一丝怅然。
    大娘子到底是不是太爱谢钦而迷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但她一定爱这个孩子。
    可他们都记得大娘子各种各样的模样,唯有这个孩子,从来没有生母一丝一毫的印象。
    谢策一双大眼睛满是迷茫不安,母亲
    谢钦侧头,看向谢策。
    尹明毓抬头和谢钦对视,随即问谢策:想知道你生母的事儿吗?
    谢策迟疑地点头,点了两下,又肯定地点了两下。
    尹明毓便道:教你父亲跟你说说吧。
    谢策便看向父亲。
    谢钦沉默片刻,就在尹明毓以为他不打算对孩子说什么的时候,他出声道:你母亲是极好的人
    谢策一听母亲好,眼里的光便亮了些,没有孩子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世间最好的人。
    尹明毓也静静地听着,听谢钦如何对谢策说他和大娘子的过往。
    谢钦缓缓蹲在谢策面前,如实道:但那时,父亲不够好。
    谢策歪歪头,反驳:父亲好的。
    谢钦苦笑,摇头道:你忘记你从前如何畏惧父亲了吗?
    谢策还有一点之前不敢靠近父亲的记忆,便又住了口。
    我与你母亲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妻,而那时我们皆年轻气盛,性情不合。
    谢钦既是说了,便没有因为谢策还小或许听不懂,而有所遮掩,直言道:你母亲有身子之后,情绪起伏颇大,没多久便瘦了很多,几个月后肚子便大的有些吓人。
    我那时如现在一般忙,你曾祖母和祖母教我常陪伴她,我只能下值后抽出些许时间来看她,但每每相顾无言,或是一言不合便教她情绪激烈。
    尹明毓默然。
    谢策则是有些担心地问:母亲生病了吗?
    或许是的。谢钦声音平静,只是越发轻,后来你母亲忽然要抬婢女作通房,我们又不欢而散。
    谢策眉毛耷拉下来,忧心忡忡地说:可是母亲生病了啊
    谢钦点头,沉声道:是,你母亲是女子,我若多体谅她几分,想必日久之后,也能够相敬如宾。
    但也只是如宾客一般罢了。
    盲婚哑嫁,多少夫妻如同他们一般过的,合得来是幸运,合不来便是折磨,只是女子势弱,总要比男子凄惨许多。
    谢钦摸摸儿子的头,叹道:若是你母亲能择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相濡以沫一生,定要比嫁给我过得好。
    谢策不懂,扭着头问:策儿呢?策儿不就没了?
    谢钦又揉了揉他的头,没有回答他这个天真的问题,只道:策儿,你比我和你生母强,日后莫要像我们一般。
    第111章
    大娘子的存在始终是避不开的,所幸他们都没有逃避,正视悲剧,也正视自我。
    谢钦对谢策敞开心扉,是和故去的大娘子对话,同时也是在与尹明毓坦诚相待。
    尹明毓和谢钦默契地没有在大娘子的祭日谈情说爱,也不约而同地不打算在之后再谈论旧事。
    已经是夫妻,非要爱得死去活来,想想都累极了,彼此欣赏便可相携走下去。
    且世上本就难得两全,若是纠结太多,便是自寻烦恼。
    尹明毓从无能为力的自得其乐到慢慢能够在这样一个处境中掌控自己,再得的每一丝悠闲如意,皆有着质的不同。
    这个过程,比简单追求一个爱人作为目标结果更美妙。
    找到自己,修炼自己,守住自己,最爱自己。
    尹明毓就是个俗人,俗人的追求不是生活过成诗,俗人想要生活过成乐子。
    是以在寺庙用了一顿斋饭之后,谢钦因为护卫急匆匆地赶来禀报,不得不离开片刻,她就开始在大娘子牌位前唠唠叨叨。
    说来惭愧,我们如今还在受大姐姐福泽,大姐姐若是泉下有知,想要什么,只管托梦找谢钦要,别找我,我有桃木剑,一夜好眠从不做梦,而且我也没钱
    尹明毓说到没钱,一顿,话锋一转,道:大姐姐若是托梦指引什么,找我,只管找我。
    小小的谢策懵懵地看着她,母亲,到底是找还是不找?
    尹明毓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继续碎碎念,我也是后来才从各方知道些大姐姐的性子,大姐姐你就是脸皮太薄,一家子姐妹那么生分作甚?但凡你要是多搭理我几次
    谢策接话,母亲也要占我娘的便宜吗?
    尹明毓:
    这孩子有时候真教人难以招架。
    尹明毓心虚地瞧一眼牌位,手按着谢策的脑袋,强制扭回牌位,跟你娘说说话,少接我的话茬。
    谢策两只小手护在脑袋两侧,嘟囔:头发不能乱,我长得好,要给娘看的
    尹明毓呵了一声,手又伸到谢策脑袋上撸了一把,教他脑袋上垂下来那些碎毛全都支棱起来,才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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