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与行见弟弟不说话,以为自己口气太重了,只能说:行了,你吃完再去睡个回笼吧,我一会儿也上班去了。
    本来温博书满腔愁绪无处发泄,也无人可说,他虽然平时和哥哥直白地要命,但这事儿他用脚趾想都知道不能和他哥沟通,只能靠自己消化。这下烦恼暂时被周与行奇怪的脑回路打散了,他站起来,见他哥要去餐桌上掏烟盒,连忙叫了一声:哥,你过来下。
    周与行手指差点就摸到烟了,听温博书叫他,啧了一声,只能返回去:又干什么?
    温博书站在沙发边,表情比刚才放松了不少,这回声音也放轻了:你可以抱抱我吗?
    吼的那么大声是你,撒娇也是你。周与行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前几步,他见温博书垂着手,像是要搭他腰的样子,直接把自己的胳膊抬到温博书肩膀以上,将他整个人锁进怀里。
    温博书把头埋在哥哥的颈窝间,身体之间全是被热水蒸化的清淡肥皂味,和他哥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周与行感觉到弟弟在他怀里细细地颤抖,以为他哭了,心里软成一片,温柔哄道:别不好意思了,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昨天一定要黏着他回家是对他有意思呢,不喜欢就不喜欢,是哥不好。
    温博书半湿的头发擦着他胸口的衣领摇了摇:我只是很难过,因为徐臻的事情,怕你太会哄我,我在家哭得太厉害。
    温博书的情绪真实而又可爱,像个小孩,周与行拍了拍他的背:在Eric家里没哭?
    我不记得了,温博书老实极了,他侧过头,余光能看到他哥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太醉了。
    周与行这才发现温博书根本没哭,而是在笑,身体因窃喜而震动,他都快摸不透温博书的情绪变化了,想推开点看看弟弟的脸,结果被温博书更紧地抱拢了。
    现在还是早晨,客厅空调开的高,刚才周与行一个人也没觉得热,这么被温博书抱着,汗液一下子就从额角流下来了,偏偏温博书一直不松手,他一动,弟弟就收紧点,一动就收更紧,最后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周与行流下的汗直接低落在弟弟的肩头。
    关键是温博书抱他的手法很奇怪,两只手死死卡主他的腰,手掌压着哥哥的胯骨,友好的拥抱应该是上半身紧贴,分享彼此的心跳和胸膛的热度,而不是下半身贴上双面胶,尤其两个大男人,身体曲线突出,周与行都能感觉到温博书的下身紧紧压在自己大腿上,夏天的衣服又太薄,轮廓很鲜明。
    这感觉让周与行怪异到头皮发麻,他用了点劲,使劲扯开温博书,冷下了脸:温博书,你不能这样。
    嗯?温博书还有点懵,心跳太快了,跟擂鼓似的,被拉开的一瞬间天空万鼓齐鸣,他耳鸣的厉害,茫然地看向他哥,不能怎样?
    这好像是他哥第一次跟他说不能怎么样,以往他哥从来都是鼓励他,什么都可以的。
    周与行严肃地看着他:温博书,以后抱人不能这样抱,下半身要保持距离,你这样贴着别人是性骚扰。
    温博书根本不敢相信他哥说出不能这样四个字:可是我只是抱你。
    我也不可以。周与行说,不管是谁,男人女人,你不能拿自己的私密部位去碰别人身体,听懂了吗?
    啊。温博书眨眨眼,本想反驳哥哥不是别人,但周与行话里的意思,在这件事情上哥哥和别人没有区别。
    他其实本来也没有太多的目的,只是想和他哥贴近一点,他甚至没有乱动,只是肌肤相贴就很舒服,可以让他放下烦恼专心倾听自己的心跳。
    他并不想给他哥造成困扰。
    于是温博书点了点头,像是逃避一般转身说:那我先去睡了。
    周与行此时心里还被怪异的氛围环绕,也没分心去注意弟弟的情绪。
    他在家里吃了午饭才准备去单位,吃的泡面,顺便给温博书也在餐桌上放了两包,他估摸今天弟弟起来应该也懒得再烧了,与其到时候点外卖,或者打电话给他问哪儿有泡面,不如直接给他准备好。
    温博书早就睡着了,房门都没关,浅浅的呼噜声从书房里传出来。
    书房里没另外开空调,他蹭着客厅的,温度刚刚好,周与行走进去看他,发现他下半身完全在毯子盖住的范围外,在席子上四仰八叉的,而上身连着脑袋,整个埋在鹅黄色的毯子中。
    这糟糕的睡觉习惯说了多少遍都改不过来,周与行有点生气,上前扒拉了两下毯子,扒了半天还是头发,原来这小子都快把颈椎折起来了,脸几乎要贴上自己的胸,就像个猫似的团成个圆。
    周与行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喊道:温博书。
    温博书迷蒙间醒了过来,周与行一手托着他的背,摩挲了两下找到脊椎的位置,一只手摁着他的脑门,试图把人从回形针拗成了钢针。但人体毕竟不比金属,该硬的时候堪比钻石,尤其是睡着的温博书,周与行拉伸了一次没成功,第二次在他背上又摸了摸,找到好发力的位置,正准备一鼓作气纠正睡姿的时候,突然听到温博书吟哦了一声,然后舒服地蹭了蹭枕头,哼哼两声又睡了过去。
    被吓到的周与行当场呆在床边,怀疑刚才听到的是外面的猫叫,而不是温博书的呻吟。
    可温博书没醒,过了一会儿又打起了小呼噜,周与行看着他越睡越卷的姿势一阵烦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了两圈,看到书桌上温博书的键盘,直接拆了下来,往温博书怀里一塞,一头顶着下巴一头顶着腹部,让他没法再卷起来。
    睡梦中的温博书根本不知道他哥有多残暴,拿键盘固定他的身体,他在做梦,梦到自己在骑马,这回是真的马,不是什么VR游戏了,风从两侧快速通过,托起他柔软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双温暖的手,缓缓地抚摸他的后背,手法温柔,摸得他脊椎仿佛通了电,他哼叫着软倒在马背上,马儿还在疾驰,那双手就从他颈椎上的细绒毛抚到腰侧,再流连回瘦到脊柱凸起的背上,马儿越跑越快,他被那双手按得几乎挂不住马脖子,下身蹭到马坚硬粗野的鬃毛,反复刺激,终于马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嘶叫一声扬起马蹄,他也被突如其来的后仰掀翻在地,下身激烈地射了出来,天空中出现一片片白色的噪点,强烈的日光逼得他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是熟悉的墙壁和鹅黄色的空调毯,房间里安静地没有任何声音,没有疾驰的马儿和温柔的大手,空气传来有一股淡淡的腥膻味。
    濡湿的下体和酸软的腿让他很不舒服,结果温博书一动就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块硬物,下巴传来一阵剧痛,键盘直接在他下巴和胸口卡了个印子,又红又深,他哀哀叫着跑下床,一时间都顾不上自己梦遗了,连滚带爬地跑到卫生间看看自己下巴是不是断了。
    16 02:57:21
    第29章
    温博书看自己的下巴除了发红没什么事情,他洗了个澡,换了内裤,下巴和胸口处涂了点乳霜,虽然好像也没什么用,但摸上去一手凉滑,心理上也舒服点。
    他抬头对着自己的下巴和胸口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哥,佯怒道:您是我亲哥吗?
    周与行收到照片的第一反应是锁屏,温博书把镜头贴的很近,而且锁骨上还挂着刚洗完没擦干的水珠,白皙平坦的胸口上面竖着一道深色的红痕,谁看见周与行手机上有这么个图,都会觉得这人不太正经。
    结果他放下手机,抬头一看,电脑登着微信,温博书还在不断地发消息,那张照片一点点被顶了上去,弟弟在喊疼,说他哥不是人,他都没认真看,心虚地把鼠标往上滑,又把那张照片看了看。
    跟自己正不正经相比,显然仔细观察弟弟有没有受伤更重要。
    温博书发了一堆,见哥哥不回,估计他在忙,也就没继续说,等疼痛感慢慢减弱,他才开始思考自己的梦。
    很显然,他做了个春梦,还没对象,就骑着马被人摸着然后在梦里激动地射了出来。
    温博书虽然看起来对感情之事冷淡的很,但他都二十六七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可越是懂,他越是觉得离奇,上一次梦遗甚至还得追溯到他的青春期,那时候他每天都还在烦恼着怎么旷工去网吧。聚众看黄片也是不良少年们的标配活动,他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才不久,急需要看一些不正经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做梦了,梦到了面目模糊但身材完美的成年男人把自己按在床上,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男人之间是怎么做爱的,只是亲亲摸摸就爽的他裤裆湿了一片。
    他只能承受自己确实是喜欢男人的。
    后来他也谈过一次恋爱,只是再也没有那种青涩懵懂的感觉,别说梦遗,连清醒时候都很少射的那么痛快。
    温博书望着镜子里满面春风的自己,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庆幸自己只是做了个全天下男人都会做的普通的梦,还好没有梦到他哥,在他还没思考出感情归属的时候,给了自己一个缓冲,失望的是,他还是很好奇他哥面对情欲的样子。
    他忍不住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温博书本身是个伦理感很薄弱的人,这源于他原生家庭成员的失职,他习惯了妈妈不关心,爸爸不认识,哥哥不熟悉。Eric想点醒他,可能是想唤起他的羞耻心,把他对他哥的小火苗彻底浇灭,可惜他的震惊大于羞耻,一旦过了第一时间的迷惑,困扰他的问题只会是我可能对一个男人动心了,而不是,我动心的人是我哥。
    但温博书自己不把兄弟关系当回事,不代表他要强迫他哥和他一样。他和周与行从不熟到住在一起,他哥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他也明白周与行是在认真地修复两兄弟的关系,曾经的陌生是他们之间双向的感情,那如今他哥对他的感情可能是单向的,终点是兄友弟恭。而他,从最开始就走错了岔路,走到了另一条道上去,他这条路也是单向的,终点是大概是未知的深渊。
    温博书对自己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把感情压下去,不管这份感情是什么,他甚至都不想给这不正常的心动一个名分,从小到大他最先学会的事情就是吞噬感情。
    他不觉得周与行需要一个爱慕他的弟弟,他回应哥哥付出的方式,就是给他一个他想要的弟弟,乖巧、听话、可以被他任意改造的弟弟,就算没有Eric,没有今天的梦,他也愿意为周与行做一个这样的弟弟。
    此时此刻,他才迟钝地感受到哥哥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好像是在他做了决定以后,大脑又故意给他来一个背刺,为了验证他掩盖的所有,真相是真。
    南方城市的七月,暑气像山火一样,轰轰烈烈地燃烧着整座城市。
    天气太热了,周与行现在每天都强迫温博书早起,然后开车把他送去医院,怕他起得晚了天气一热,还得走路去地铁站。
    温博书一开始对他哥莫名其妙的保护欲很不解:这又没多少路,也不至于热死吧。
    太阳毒,一会儿晒黑了。他哥把空调吹风口拨到侧对温博书的方向,徐臻躺了半年,都快比你白了,你要保持住咱家最白的记录。
    温博书忍不住笑了:我一大男人黑点就黑点。
    周与行瞥他一眼:哦,这时候记得自己是男人不是0了?
    温博书没想到他哥还记得老早之前他开玩笑说自己175当0刚好的话,笑得停不下来,但他又不敢和他哥说太多0啊1啊的话题,笑完就开始玩手机。
    果不其然,又被他哥好一顿教育。
    中午周与行会特意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现在徐臻可以自己进食,康复中心还有个豪华的食堂,温美艺就不每天过来送饭了,加上孟晗天天都在,温美艺总是夹在小情侣中间自己都感觉别扭的,就温博书和孟晗陪徐臻吃食堂。现在又加了个周与行,三个壮年男子和一个每天话很多的女孩吃起饭来就是四个饭桶,成功成为康复中心一堆老大爷老太太中的饭霸。
    吃完饭休息会儿,周与行在上班之前把温博书送回家,他现在每天定时定点跟接小孩上下班的家长一样,连公司同事都打趣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六龄漆九吧五一吧九?
    八月初的时候申虎从东滩的项目回来,约了周与行吃完饭,两人还是约在之前的那个海鲜小排档,申虎被晒得跟非洲人一样,还特别爱穿黑色T恤,为了喝酒两人都没开车,周与行先到,在门口等申虎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差点没看出那是个人。
    他惊讶地打量了申虎一顿:挖煤也没你这么黑的。
    娘的。申虎骂骂咧咧,真他妈的晒啊。
    吃饭的时候申虎问他最近在做什么项目,都没听说,周与行放下酒杯:我调岗了,暂时就待在公司里做资料员。
    申虎惊讶地看着他:你不进场啦?
    周与行调岗以后,虽然还挂着证,但他们这行资历都是靠项目增长的,这么长久下去肯定不行。其实周与行公司也跟他谈过,可以理解他一时困难,但一个监理公司不需要不能进项目的普通资料员,公司是希望周与行早日回岗的。
    不过周与行有自己的想法:不打算做监理了,年纪大了。
    申虎更惊讶了,筷子都放下来了:去年你还说自己嫩得慌。
    我弟弟出车祸了。周与行没瞒着申虎,腿断了,以后都得靠假肢,这半年和家里一起在照顾他,以后估计我也不能长时间离开市里。
    这么说申虎倒能理解,他们行业的项目经理们,年轻的时候跟好几年项目,把工地当家,最后都是因为家庭,要么结婚了要么生小孩了,最后离开项目部成为坐班的普通白领。
    申虎之前一直以为周与行还能干好几年呢,因为他总觉得他们周工不稀罕那些情情爱爱,对工作热情也蛮高的,关键是他们俩合作了好多项目了,就他这个监理最好说话,不吃拿卡要,天天为难他们这些分包工人。
    可惜家里有事没办法,申虎拍了拍周与行的肩:周工,你弟弟还年轻,你多点时间陪陪他也好。
    申虎村里全是到处打工的施工人员,常有安全事故缺胳膊少腿的,他知道周与行也见得多了,没多安慰,只希望他能坚定自己的想法。
    周与行没和他客气:你要有关系不错靠谱的上家,也可以帮我打听打听,我做业务、招投标、工程资料都可以。
    申虎满口答应,斟满酒杯和周与行碰了起来。
    周与行没把话说满,他不想进项目的念头其实是最近才有的,之前虽然为了照顾徐臻调了岗,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迟早还是要回工地的。
    后来后来温博书住进了他家里,他发现弟弟有很多糟糕的生活习惯,他想一件件给他纠正过来,也想天天接送温博书来去家里和医院,他想吃弟弟给他留的晚饭,也想给弟弟准备早晨迟起的早餐。
    这些靠他一两个月出差,一两周在家是完全实现不了的,温博书在无意间给他的规划完美的职业生涯撕开了一个口子,一个让他想从工地回归家庭的口子,虽然他没成家育子,但意外有了种养家里小孩的责任感,以及看着小孩愈发白白胖胖的满足感。这事儿周与行从上个月中就开始考虑了,再过几年他也35了,到时候跳槽没有现在合适,不如早做改变。
    周与行回到家已经快10点了,他给自己弄了点水果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醒酒,10点多的时候温博书出来,闻到了空气中的酒气:哥,出去应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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