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安排的是长桌,一桌能座二三十个人,他们这桌离礼台不算太近,前面几个长桌全都是业界大佬们,神仙打架,而他们后面的桌子是小孩打架,室外草坪婚礼快让小孩们都兴奋疯了,周与行满脑子都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还是全景环绕声,温博书小时候都没这么能吵。
    陆续有同学来和周与行寒暄,周与行只能不停地带着两个弟弟起立、坐下,反复介绍,这是我二弟这是我三弟,顺便接受你家三兄弟也太帅了的各式吹捧,直到坐在另一桌的一个男同学过来讲话,看了温博书好几眼,突然喊道:我靠,波叔?!
    他激动地上前拥抱温博书,摇着他的手说:我女朋友超级喜欢你!给我签个名签个名!
    桌上的人纷纷看过来,帮忙给同学找纸找笔,温博书尴尬地要命,不停地看哥哥发射求救信号,周与行揽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红了就是这样,要学会接受。
    因为温博书长得好看,同学闹得动静又太大,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好多人涌过来,以为温博书是什么小明星,同学哭笑不得,解释说是个很有名的游戏主播,他女朋友喜欢,人群便又哄散了,他们这群同学哪还有几个在玩游戏的,对什么游戏主播也完全不感冒,甚至还觉得要签名的大惊小怪,眼神中透露着嘲笑。
    温博书在同学递过来的纸上签了名字,同学又问他能不能要个好友位,温博书欣然同意,让他把他和女朋友的ID打到手机上,说回去就加他们。结果同学刚走了一分钟,又折回来,问温博书能不能合个影,他女朋友硬是不相信。
    周与行拿了同学的手机,给两人拍照,温博书显得有些拘谨,同学不断地贴向他,他就不断地逃,两人差点就要移出镜框了,周与行无奈了,放下手机说:温博书,站好了,别动。
    温博书撇撇嘴,站在原地不动了。
    拍完照,温博书坐回原位,和哥哥说:他出汗了,有点臭。
    周与行听得发笑:不喜欢闻男人的汗味你算是什么gay。
    温博书皱着眉,表情登时很苦恼,逗得周与行笑得更大声了。
    中国人的婚礼还是那老一套流程,即使包装地多西化,财大气粗到易安这个地位,仍然是被一桌桌地灌酒,一桌桌地开新娘玩笑,易安敬到他们这一桌已经有点薄醉了,他对周与行耸耸肩,示意没办法,然后被同学们起哄着继续喝,易安摆摆手讨绕,让三保替上,三保从小跟着易安这个大少爷,同学们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角色,他听话的一饮而尽,大家更起劲,疯狂地给他倒酒。
    这一桌桌下去,饶是三保这样的角色都倒下了,温博书远远看着三保被人搀进了酒店室内,有些担心,跟周与行说想去看看。
    周与行要顾着徐臻,只能让温博书自己去了。
    温博书在新郎的更衣室找到了三保,可惜易安的婚礼安保严密,哪怕是更衣室门口都站着两个黑衣保镖不让人进去,还好门开着,坐在里面的三保看到了门口的人,出声道:博书!进来。
    温博书被放进更衣室,坐到三保身边,递给他一份栗子蛋糕:Eric,你还好吗?
    不是很好。三保用细长的手指解开了领带,喝太多了。
    温博书点了点蛋糕:你填填肚子。
    栗子蛋糕做得清甜,丝毫不腻,酒店是三保亲自挑的,婚宴大厨也是他和易安面试过的,厨师什么水平他很清楚,大口吃完了小小一块蛋糕,他对温博书笑:谢谢博书来关心我。
    温博书拍了拍三保的背,印象中好像有哪一刻三保也这样陪伴过他,他记不清了,三保坐在椅子上喘气,温博书也没说话,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温博书突然问:Eric,你以后会结婚吗?
    我?三保转过头,我当然不会。我结婚了,谁跟着少爷。
    温博书看着三保的眼睛:Eric,你你跟易安哥的老婆
    三保笑了:我们没啥,少爷有分寸的。
    那就好。温博书点点头,那你以后要碰到喜欢的女人了,为了易安哥也不结婚吗?
    三保摇摇头:我喜欢谁,和结婚,是两码事。
    温博书感觉他们异性恋的世界,真的是很难懂。
    倒是你,三保想起什么,皱着眉,最近少爷结婚,太忙了,我也没顾得上你,你哥的事儿,你想的怎么样了。
    温博书有点脸红起来:我们俩挺好的,我哥我哥把房子分了我一半儿,前会儿刚拿到新房本。
    三保惊了,拖着椅子一动:什么叫你们俩挺好的?你你跟你哥说了。
    没呀。温博书笑笑,我哥什么都不知道呢,但是他就是对我好。Eric,你可千万别跟我哥说呀,也别和易安哥说。
    三保盯着他,表情生硬:我那天和你说,是让你离你哥远一点,不是让你追着他跑。
    我做不到。温博书说,我想离开都不行,我哥让我做他家的主人,你说我能走吗?我不走,我大不了就一直做他弟弟,现在赖着他,以后我给他养老。
    三保毫不怀疑,温博书话说的好听,实际上根本就没动过要离远一点的念头。
    他怔忪地看着地面,没想到如今连一向耿直的温博书都会说场面话了。
    两人一时无言,外面突然过来一个人,喊Eric名字,说老爷找他,三保点点头,说知道了,站起来重新整理衣冠。
    温博书看他脸色发白,忍不住说:这么不舒服还要去啊?
    老爷就是易安他爸,三保不能拒绝,他往外走,温博书在旁边扶着他,两人走出了两个保安的范围,三保看了一圈周围人的距离,才转头对温博书说:不能不去。
    温博书替他委屈:你到底是听你家少爷的还是老爷的啊。
    现在还得听老爷。三保低声说,但我和少爷都在努力,少爷结婚是这条路上的一件大事,不能有一点差错。总有那么一天,我只用听少爷的就好。
    温博书憋不住多嘴道:你该听听自己的。
    这种话三保听太多了,他知道旁人根本理解不了他和易安的关系,以及两人之间坚固的感情,只是简单地对温博书说:博书,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我活着,就是为了少爷。
    三保离开了,温博书只身回到酒席,中午的婚礼已经进行到尾声,一部分宾客参加完中午的婚礼就离开了,晚上还有海滩晚宴派对,是易安专门准备给合作伙伴和朋友的,更私密也更轻松,参加晚宴的宾客可以在酒店里休息,但是因为宾客数量实在太多,酒店房间有限,每户就分了一间房。
    不过七星级酒店,哪怕是一间标间,都是超大户型,以及两张一米八的床,周与行带着两兄弟上去休息,本来应该是徐臻和温博书睡一张的,但是温博书说徐臻的假肢碰着他难受,硬要和周与行睡一块。
    晚上还要参加晚宴,徐臻中午也不准备脱假肢了,见哥哥嫌弃他,委屈地嚷嚷,温博书只能盘着腿在床上陪弟弟上了两把分,顺利把徐臻哄开心了。
    参加婚礼是社交活动,看似坐着吃喝玩乐,实则非常耗费体力,周与行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温博书才和徐臻打完游戏爬上床,周与行只感觉到床垫一荡,被子里闯进来一团空气,温博书在他耳后小声问:哥,睡着了吗?
    周与行原本是给自己定下了再也不能和温博书睡一张床的规矩,但这是在外面,情况特殊,也没办法,他把身体往床沿挪了挪,不打算理弟弟,结果温博书又凑过来,非要挨着他睡,周与行烦了,转身抓住温博书不安分的爪子,看了看另一张床背对着他们的徐臻,很小声地问温博书:你这时候又不觉得男人出汗臭了?
    温博书本来什么味道都没闻到,他哥身上一向没什么气味,但被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汗味,不但不臭,还让他有点腿软,他看着哥哥没说话,表情却千变万化,还好他上床前拉上了窗帘,房间里太暗了,他哥见他没什么反应,松开他,又背过去睡了。
    这回温博书没再贴过去,老老实实白雪公主状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觉了。
    16 02:57:36
    第33章
    晚宴派对六点半开始,周与行定了个五点半的闹钟,醒来一看温博书还是贴在他背上了,被他一动醒了,踢踢腿,又钻进他怀里。
    周与行推开他下床冲澡,出来的时候两个弟弟都醒了,一边一个又在打游戏,周与行怒了,喊了声:洗澡,还得烫衣服,还玩!
    两人不怕大哥,不为所动,一直拖拉到五点五十才挨个去洗澡,周与行已经给他们烫好了衣服,在外面等着给洗完出来的人吹头发,先出来的是徐臻,他穿着假肢,不能洗澡,只是进去擦了擦,然后被他哥按着胡乱洗了把头发,他头发出院的时候刚剔过,就比板寸长那么一点点,周与行摸了两把,草草一吹,就干得差不多了。
    温博书头发就有点长了,他头发软,长了就有点打卷,湿了以后像个奶猫一样,周与行刚给他吹两下,他就红着脸说自己来,周与行懒得理他,丢了吹风机给他,自己去帮徐臻穿衣服。
    晚宴派对在沙滩上,比草坪还要远一点,他们到的时间差不多,晚上没有长桌了,沙滩上散落着一个个小方桌,不远处搭了个舞台,两个DJ在上面打碟,周与行一路走过来,还听到有人说一会儿有明星来献唱。
    周与行没再和他的同学们搭伙,带着弟弟们找了个角落的桌子,晚宴是自助餐,现场大多数是烤制,蒸煮的菜从室内一道道端出来,晚上的气氛轻松很多,还好也没风,在海边一点儿都不冷,兄弟三人聊着天吃晚饭,七点多的时候易安大概是总算应酬完了,远远地向他们走来,就他和三保两个人,新娘没见人影,周与行让服务员收拾了他们兄弟仨垒起来的空盘,给易安让出位置,易安刚一坐下,就对身后的三保说:去拿点吃的。
    三保应声去了,易安把手里的香槟放在桌上,呼出好长一口气,眼睛盯着周与行盘里的一块鱼排,抬了抬下巴。
    周与行把叉子转了个向给他,易安自己叉了鱼排,一边吃一边埋怨:我都累死了,喂我一口会死啊。
    周与行本来想开个玩笑说我不喂直男,但话到嘴边意识到徐臻还在,住了口,没理会易安,没过一会儿三保端着两个盘子来了,盘子里全是主食,他很了解他家少爷,能坐下到周与行这桌吃饭,必然是真的饿得不行了,于是什么花花肠子都没有,上来就塞牛排和炒饭,易安也很给面子,趁三保给他切牛排,直接拿着炒饭就挖了起来。
    一盘饭快速见了底,三保利落地抽掉易安吃光的盘子,然后把切好的牛排和汤递过去,接着起身,继续给易安去拿吃的。
    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把易安的肚子照顾得舒舒服服,温博书在旁边看了半晌,心说什么Eric活着是为了少爷,明明易安没了Eric感觉都活不下去。
    几人吃着饭,舞台下面突然爆发出大声的嬉笑,周与行转头望去,原来是几个女孩怂恿着人到台上和主唱跳舞,定睛一看,被送上台的正是新娘,她上去了也不再扭捏,抱着主唱的立式麦克当即来了段贴面舞。
    舞台底下应该都是新娘的朋友,爆发出一阵阵掌声、哄笑,易安看了会儿,冷淡地笑了笑,继续低头干他的饭。
    吃完饭,两人照例找个地方去抽烟,这里是室外,也不用太讲究,易安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就坐了下来,看了会儿舞台上热闹的表演,转头问周与行:三保说,你把房子分给了温博书。
    这事儿他确实一直忘记和易安说,主要也是前段时间易安太忙,周与行闻言点了点头:嗯,房本才下来不久。
    咋想的?啊?你说你咋想的啊周与行。易安把脚架到桌子上,还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你他妈有钱给他出个首付买一套都行,你这房子你爸买的时候便宜,现在什么价你到底懂不懂啊?这分出去你下半辈子所有收入都不止。
    周与行弹了弹烟灰:温博书也是gay,我俩都没后代,以后房子能给谁?反正他现在一起住着,就当多个人还贷呗。
    你可少几把扯淡。易安坐起来点,回头你找了个对象,到时候咋整?你再买一套?还是把温博书赶出去。
    周与行淡然道:有对象也过不了一辈子,还不如指着我弟养老。
    易安真的是服了:你好好找个人定下来行不行?我之前也没操心过你的事儿,这回我结婚了,我看你是也得定下来。
    周与行好笑地看着他:咱俩情况又不一样,你操心我有什么用。
    易安的心情,周与行大概懂一点,两人原先特别好的时候,易安对他也是无话不说的,正因为他身边牛鬼蛇神太多了,干净又普通的周与行是他的好朋友,还是他从小唯一崇拜过的人,他无比希望周与行能有一个普通但幸福的人生,少年时被他喊过神仙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那些泥潭里肮脏的人同流合污。
    长大以后尽管也会带着周与行混,但他心里清楚周与行最后得有一个自己的家,哪怕没有后代,也是两个人稳定和美的家。
    但怎么也不该带着温博书这个拖油瓶啊。
    你让温博书回家不行?他家别墅呢,轮得到你个一百平的小破房献殷勤?易安实在无法理解。
    不能再让他和我妈住一块。周与行看着远处和三保说着话的弟弟,和我妈住一块,温博书永远走不出来。
    易安灭了烟头:周与行,可他只是你弟弟,他不是你儿子。你妈对他不好,是你妈的事情,不是你的事情,你懂不懂啊,他只是你弟弟,你们俩成年以后甚至不是一家的。
    那就变成一家的。烟抽完了,周与行也不想和易安争辩这件事,反正办都办好了,就这样吧。
    结果婚礼过完还没几天,周与行都还在休息呢,正抓耳挠腮想着晚上给自己和温博书弄点什么吃的,易安突然一个电话过来,喊他出来。
    干什么?
    易安声音冷得像冰:地址发给你了,给老子过来。
    易安在他面前很少耍少爷脾气,这还真是难得,搞得周与行都有点好奇,和温博书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约的地方是个茶楼,更稀奇了,易安找他一般不是吃饭就是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这种一看就是谈话圣地的地方还是头一回,他进了个装修奢华的包间,三保在旁边站着,给他鞠了一躬,问他要喝什么。
    不喝茶了,晚上睡不着。他点了点门外,刚才看见外面有供茶客消遣的小食,对三保说,帮我拿点零食吧,没吃晚饭呢,有点饿,谢谢。
    回头见易安黑着脸喝茶,奇怪道:你是没吃饭饿疯了还是吃错什么药了?
    易安看着他,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掼:周与行,你给我说实话,你他妈是不是把温博书睡了。
    亏得周与行没点茶,不然肯定喷得满桌茶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易安:你说什么?
    我说怎么护犊子护成这样呢,房子都送了,敢情你在这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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