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呀少庄主,忽然耍流氓!
    修长的手指有些冰冷,却有种痒意在衣衫下蔓延,危野咬着唇忍住呼吸,终于等到那几名杀手去探查别处,一猫腰从他身前躲开。
    他瞪着萧疏白,刚要质问,却听对方开口: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危野愣了愣,下意识拉拉袖摆,哦,你在摸这个啊。
    衣衫被他撕得七零八落,狗啃一般。
    我做了一个好东西,你跟我来。
    萧疏白静静跟在他身后,看到他扒开层层落叶与泥土,露出一片由细长树干制成的木排。
    关节处用绳子绑住,危野行走江湖,常备一些可能用到的东西,但他怀里揣的绳子要绑好木排仍然不够,便撕下衣料拧成绳索。
    危野又从旁边挖出宗夏,笑道:幸好没被他们发现。
    月光下,他的笑容狡黠愉快,好像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一趟奔逃辛苦。
    时间紧凑,只能做得这么粗陋。危野把宗夏搬到木排上绑紧,我们还得走水路,先凑合用吧。
    他拖动木排上缠绕的绳子,向来时的河流走去,沙沙声音被很好地控制在脚下。
    一个人要怎样带着两个昏迷的男人,突破层层包围圈?
    或许他也曾躺在木排上面,被这样拉着前行。
    萧疏白看着他的背影,眸中似有夜色沉淀,又似有星火沉浮。
    *
    危野本不想让受伤的萧疏白帮忙,但对方一言不发便将绳子拉到自己手里。
    有人帮忙的确轻松一些,乘着夜色,两人将木排推到河岸,进入水流。
    漂到一处,忽见一道带火的箭光划破黑暗!
    河畔有人大声道:他们在水里!快射箭!
    所幸河水湍急,木排漂流极快。远远几道火光坠落江面,熄灭在江水里。
    终于稍微安全下来,危野靠在萧疏白身上,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儿。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自己被抱进对方宽阔的怀里,有内力从接触的地方传来,带来融融暖意,但有些断续,似乎对方也在缓慢调息恢复。
    危野太累了,逐渐睡沉。直到后半夜,他身体猛然一震,睁开眼时发现木排已汇入一条宽阔的河道。
    做好准备。耳边萧疏白低声道。
    准备什么?危野一时没反应过来。
    身下木排打了个转,被浪抛起又坠下,绳索陡然炸开!
    危野睡意瞬间消散,娴熟地一手拉住一个。
    一颗崩散的树干撞来,他忽然被萧疏白护住,耳中听到一声闷哼。
    萧疏白?你没事吧?
    没听到回答,他只能吸入一口气,给萧疏白渡过去。
    人的力量在自然的威力下如此软弱,轻功绝顶如危野,也不能逃离江水汹涌的漩涡,只能随着波浪动荡。
    他特想像这两人一样昏迷过去,但最后还是咬紧牙关撑住了,不时给萧疏白渡过去一口气。
    天色蒙蒙亮时,三人被冲上浅滩。
    危野翻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没喘两下,他便翻身而起,给萧疏白做人工呼吸。
    下一刻,他对上萧疏白蓦然睁开的眼。
    彼此都是一怔。
    直到不远处倏然传来宗夏的咳嗽声,危野惊醒似的想要抬起头,后脑却被对方的手掌按住。
    危野满头青丝湿漉漉垂下,让萧疏白想起水中浓密的水藻,又似丝丝缕缕的蛛网,将人捕获其间。
    唇瓣相贴,萧疏白深深看入他的眼底。
    他再也不是冷冰冰的样子,寒潭雪山仿佛融化开来。
    第77章 采花失败以后(十七)
    宗夏猛烈的咳嗽声打破寂静,他沙哑声音充溢愤怒,萧疏白!你在做什么?!
    实际上,此时的姿势是危野伏在萧疏白身上,更像是他在对少庄主做什么。
    危野稍用力直起身,湿漉漉的长发扫到萧疏白脸上。
    萧疏白没有理会一旁的质问,目光仍注视着他乌黑的发丝与柔软的唇瓣,而下一秒,一道身影扑过来,他胸口衣襟一紧。
    危野惊道:小心伤!
    胸口痛得厉害,仿佛侵入五脏六腑,然而宗夏怒火万丈,仿佛一只被入侵领地的雄狮,他用力揪住萧疏白的衣领,萧疏白,你不是心里只有剑,没有七情六欲?
    萧疏白淡淡道:那是江湖中人的揣测,我非圣人,怎会无情?
    那你就夺人所爱。宗夏咬牙切齿,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萧疏白竟然笑了一下,他道:我从没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想要的,自会取。
    他知道那天宗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即便危野和他有过纠缠又如何?至少危野还没有答应他。
    在去华山派之前,宗夏还对萧疏白的实力和为人很是欣赏,所以在那晚很容易就相信了他。
    想起那日被蒙骗,竟不知危野就被对方藏在房间里,旧怨新仇加在一起,气得宗夏举拳想打。
    萧疏白又不心虚,自然不可能任他砸拳,他腰身用力,就要挺身而起,腰间伤口却被扯痛,又被宗夏用力掼在地上。
    萧疏白黑眸一眯,伸手回击,两个伤号就这么拆起了招,你一拳我一肘,就像两个不会武功的人,在地上打了起来。
    危野在一旁目瞪口呆:停停停!
    叫停几次,两人都没反应,他沉着脸伸出手。
    两人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又对危野没有警惕,一时间都被他点住了穴道。
    江湖上两名数一数二的高手就这么被同时定住。
    危野冷笑了一下,这一幕可真稀罕,要是被江湖中人知道,堂堂丐帮帮主跟御剑山庄少庄主像孩童一样在地上翻滚,大概排着长队也要来参观一番。
    届时我在一旁卖票,岂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两人:
    一个中掌吐血,一个腰腹中剑,还有精神打架,二位可真是身残志坚。危野冷冷道:枉我费尽力气在水里抓住你们、从深山老林里拉你们出包围圈。二位这样不要命,是想尽快把这条命还给我吗?
    他眼中怒火燃烧,不再含笑的桃花眼有种逼人的冷艳,让两人不约而同回忆起坠江前看到的一幕,那一刻的悸动深深印在脑海里。
    半晌,萧疏白低声道:抱歉。
    宗夏眸光闪动,他一路昏迷,并不知道危野都经历了什么,但从这只言片语,已能窥见其中艰险。
    他嘴唇动了动,我
    对,尤其是你。危野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膛,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我跟谁亲你管不
    着字还没出口,宗夏唇边忽然溢出一丝血迹,双眸一闭,身体无力坠倒。
    砰的一下,昏倒的宗夏正砸到萧疏白胸腹,萧疏白闷哼一声,本就受伤颇重的他同时昏了过去。
    危野: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天光亮起,有附近渔民走过来,瞧见危野和两个昏迷的男人大吃一惊。
    危野扬起微笑,这位老乡,可否帮个忙,救救我的兄长?我可以付酬劳。
    这是一个僻静的小渔村,正值清晨,空中有炊烟袅袅升起。
    危野遇到的村民看到萧疏白和宗夏身上有血,有些惧怕麻烦,但面对白花花的银子,还是帮他背起一个人,把三人带回了家里。
    危野请他帮忙给两人用热水擦身、换上干净的衣服,萧疏白衣衫展开,危野才发现他肩上有一大片淤青,回忆起昨夜木排崩散,曾被对方护在怀里。
    劳烦请个郎中来,另外杀只鸡烧些鸡汤。他又给了渔民一枚银子。
    过了一会儿,渔民带回来一个草头郎中,村医只能开出治外伤的外敷药,为萧疏白粗浅包扎好。
    然后一摸宗夏的脉,直接得出人已经死了的结论。
    危野听001说过,宗夏是自主陷入了闭气。
    不知是龟息功还是内伤的原因,宗夏此时面上蔓延出一层浅浅的灰气,身体冰凉。
    危野打发走村医,只能压抑心焦,先试探着给宗夏输入一些内力。
    快到中午的时候,渔民的女儿敲门,端进来三碗鸡汤。
    香气袭来,危野这才觉出腹中饥肠辘辘,他抄起筷子往嘴里扔了两块肉,叼着鸡肉端起碗,给床上的两个人喂食。
    小村庄少来外人,渔家女从没见过这样好看又出手大方的男人。她忍不住开口:公子对你的哥哥真好。
    危野淡淡笑了一下,毕竟我这两位兄长,是为保护我才受伤的。
    精神高度紧绷两日,松懈下来困顿不已,危野吃了饭爬上床,在两人中间躺了下来。
    迷迷糊糊睡到晌午,忽听门外有说话声,渔民问:公子找谁?
    似乎有人来访,危野警惕地睁开眼。
    哥哥他很好看。那男声熟悉,轻柔婉转,还着重强调了一句:特别好看。
    渔民道:的确有这么个人,他今早来的,还带着两个哥哥,都是你兄弟?
    什么兄弟?蓝云一头雾水。
    他被渔民引到房门前,推门而入时,迎面看到的危野目露欣喜,蓝云你来了,太好了!
    他此时无比庆幸,上次分别前没让蓝云从他身上取走追踪蛊。
    别后重逢,没想到危野会这般热情,蓝云有些受宠若惊,他扬起笑容,危哥哥,你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我还以为你会在御剑山庄
    没等说完,危野身体一让,蓝云就在床上看到了自己多出的两个兄弟。
    危野把他拉到床边,你来得正好,快给他们看看伤!
    蓝云唇边甜蜜的笑容一僵。
    本以为危野是想念自己,结果是急着叫他救别人,蓝云有些不高兴,在发现要救的人是宗夏后,就更不高兴了。
    但他没办法拒绝危野的请求,只能坐在床边,给宗夏看伤。
    宗夏胸前掌印越发青黑,看起来狰狞可怖。蓝云看后道:这掌法好阴毒,且功力深厚。
    他担忧地看向危野,你们遇到了七星阁阁主?他好厉害,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危野摆摆手,问他:宗夏的伤怎么治?
    若非他中掌时及时用内力护体,又懂得用龟息功调理内息,现在已经死了。蓝云道:他心脉受损,内力正在枯竭,需要大量至阳至刚的内力冲击经脉,否则身体会逐渐冰冷而死。
    危野一惊,他不敢再耽搁,立即着手准备离开这个平静的小渔村。
    蓝云带了一匹马来,危野从村民手里买下一辆板车。整装离开之前,那渔家姑娘塞给他一袋新烙好的面饼,目光躲闪,面色微红。
    危野温声道:多谢姑娘。他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一小块银子。
    她急忙摇头说不要,危野伸手一抛,银色弧线恰好落进她的袖口里。
    马蹄扬起,渔村渐远,蓝云靠在车头,看着危野笑。
    危野瞥他一眼,怎么了?
    哥哥这么好,好容易让人喜欢。蓝云用那双蜜色大眼睛定定瞧着他,笑得很愉悦。
    *
    有人烟的地方就有丐帮,危野拿着宗夏的令牌找上了丐帮分舵。
    分舵长老姓黄,听闻帮主遭难面色大变,然而他武功平平,最后咬牙想出了主意,我们去少林寺!
    危野带两人沿江漂流,一夜间飘过数个城池,离少林寺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
    黄长老一面派人去总舵请长老出面,一面匆匆备了马车,带一行人赶往少林。
    行路中途,萧疏白便醒了过来,也在帮宗夏用内力护住心脉,安然到达少林寺后,他反而撑着伤要启程回御剑山庄。
    七星阁猖獗,萧疏白此时的实力还不足,必须回去寻求帮助。
    分别前,危野指指他脸上自己做好的易容,注意沾水后修整面具,隐藏好身份,七星阁阁主一定也在盯着你。
    萧疏白点点头,道:等我。
    他听到危野的应声,也听见危野身边的蓝云轻轻哼了一声。
    萧疏白沉眸看了蓝云一眼,转身离开。
    又奔波两日,宗夏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穿过高高的石阶与两旁高大的树木,黄长老急急上前扣响寺门,说明来意。
    千年古刹的大门开启,迎入危野一行人。
    少林寺与丐帮关系友好,宗夏曾说过会带他来这里避难,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到了这里。
    少林寺方丈对丐帮的求援十分重视,立即找来数位内力深厚的长老前来救治,然而换了数个人,输入的内力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只能勉强吊着宗夏的性命,始终不见他醒来。
    蓝云摇头道:他们的内力不够强。
    黄长老急得满头是汗,总舵的长老还在赶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几位高僧既然不行,总舵长老恐怕也无能为力。危野黑眸沉淀下来,到了此时,他反而越发镇静,方丈大师,在下曾听宗夏说过,贵寺有位苦戒大师实力过人,不知那位大师现在何处?
    阿弥陀佛。方丈道了声佛号,神色悲悯,苦戒师叔他感念坐化之日将至,已进了参风崖。
    参风崖,据传是昔日少林祖师参禅悟道之地,有高僧自觉生命将走到尽头,便会独自进入其中,不再进食,直至圆寂。
    听闻此言,黄长老脸色铁青,已然陷入绝望,却听危野再次开口:敢问苦戒大师入崖多久了?
    一名长老道:已有三日。
    三日水米不进,足以渴死一个人,但苦戒毕竟不是普通人。
    危野露出沉吟之色,方丈明了他的目的,率先道:参风崖是少林禁地。
    危野毫不犹豫,进去要付出什么代价?
    方丈微笑道:没有代价,缘之所至,只要施主能够进得去。
    一行人被带到后山后,方明白方丈这句话的意思。
    远处一座高耸山崖,乃是绝壁惊险之地,抬眼望去,只能看到云雾缭绕于其上,犹如仙境一般。
    黄长老失声道:这谁能上得去!
    众僧人皆摇了摇头,并不看好,身体笨重的黄长老不提,另两个站在这里的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一名长老不忍道:曾有人勉强而上,踏至半途便坠崖而亡。
    蓝云忽然笑眯眯开口,那可不一定。
    方丈道:阿弥陀佛,施主,还请三思。
    危野笑了一声,可以一试。
    人影倏然闪过身边,眨眼间出现在半空。
    好好轻功!目光愕然追随而去,满腔赞叹只化为最质朴的三个字。
    他滑翔时如猎鹰展翅,矫健从容,扶摇而上时,又似足踏云雾的仙人,身段风流,飘逸出尘。
    众人皆是看呆了。
    我就说吧。蓝云甜蜜地笑了,似在骄傲什么,每一次旁观危野于风中飞掠,都让他觉得惊艳。
    后山禁地,参风崖。
    危野轻轻落在崖上,呼出胸膛里的冷气。
    悬崖高绝,即便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很冒险的事,但凡气力不济,都要摔成肉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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