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吧,教皇向来疼爱圣子。这次回来,圣子还受了伤,听说差点儿被暗精灵抓去,教皇看起来很担心呢。
    也是,教皇安慰他还来不及。守卫猜想道:圣子这么年轻,第一次历练就遇到战争,可能是被吓到了吧?
    直到穿过神殿中庭,回到自己的房间,艾尔维斯才悄然舒了口气。
    就在刚才,他在述说遭遇的过程里,隐瞒了西蒙是死灵法师的事。
    那天遇到意外时,埃迪在中途离开求援,所以不会拆穿他,即便如此,他的心脏仍然跳动加快
    这是艾尔维斯第一次撒谎。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西蒙救了他,他觉得対方并非传说中那样邪恶无论如何没办法看対方被通缉,被送上火刑架。
    不如下次见面,想办法帮他净化身上的黑暗元素。神殿供有光明神遗留下的神器,一定可以做到这一点。
    到时西蒙就能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生活了。就这一次徇私,艾尔维斯暗暗告诫自己。
    房间中一片静谧,独自忏悔过后,艾尔维斯回忆起那日的经历,渐渐发起呆来。
    不知不觉抚上自己的唇瓣。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忽然红了起来,倏尔站起身,从铜盆里捧起水泼到脸上。
    水珠滴落眼眶,模糊的眼前映入墙上代表光明与禁欲的绘画,圣子慌忙转过了脸。
    *
    与此同时,危野也被打包带离了暗精灵的地下宫殿。
    原来你是在混沌深渊找到的神器?危野想到传言魔域的恐怖,好奇道:你怎么会去那里?
    阿兹曼的回答轻描淡写,我在登上王位前曾游历大陆,胆量比较大。
    这么一提醒,危野才想起来,眼前的暗精灵王已经有上百岁了。
    年纪好大哦,虽然対于精灵来说正值盛年。
    据神话史诗记载,那只黑暗神器叫诡灭之弓,是黑暗神曾经使用最多的武器之一。
    阿兹曼在深渊里捡到时,破损的神器力量已经外泄许多,即便如此,神器也非常人能用,即使是矮人族最好的工匠,也无法将其修复。
    这次故地重游,两人的目标就是寻找诡灭之弓的碎片,将其复合。
    路上,阿兹曼只带了诺德一个护卫,三人离开圣卡斯托,进入了一片山脉。
    路途遥远,当然不可能走着去,阿兹曼有预谋地向深处走去,途中偶尔触碰藤蔓树木,没多久,在一处山谷中停了下来。
    脚边流过一条河流,蜿蜒淌向远方。河水清冽,危野便在河边洗了洗手。
    他本以为阿兹曼停在这里是要用水,却没见他碰水,而是在河边不远处歇了下来。
    死灵法师有些疑惑,但他性情淡然,只要不惹他生气,便是一个温顺的同行伙伴,有时候省心得问题都少问。
    事实上,要惹他生气也相当不容易,即使诺德一直対他持有偏见,他也迟钝地吝于反应。
    诺德取出一块织金软垫,请阿兹曼坐下。
    危野算是看明白了,阿兹曼带诺德出来不是需要护卫,而是需要人伺候。
    他懒洋洋倚在树下,单腿曲起,简直像是王公贵族出门游玩一样惬意。
    瞥见站在一旁的危野,阿兹曼开口:诺德。
    诺德跟随他许久,不用他多说,立即取了一块软垫放在一旁,面无表情掩藏着不情愿,请坐。
    危野道了声谢,一屁股坐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暖融融阳光里危野几乎要睡着时,天上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他睁开眼,看到一只飞马从天而降,落在水边饮水。
    恍然大悟,原来在等这个。
    身边人影一闪,阿兹曼已出现在飞马边上。飞马受惊而起,翅膀扇动着要飞上天,却被他用缰绳套住。
    精灵身材修长、矫健,流畅的肌肉线条底下是无尽的爆发力,他猛然用力,一把将飞马从半空拉下来。
    砰的一声,巨大的魔兽狠狠坠地,大声嘶叫。
    阿兹曼长腿将其踩住,英姿勃勃,唇边带着轻松笑意,三两下用缰绳将飞马完整套了起来。
    哇,现在有坐骑了。
    危野目光闪闪看着,冰蓝色的眼睛宛如融化。阿兹曼有许多崇拜他的族人,被死灵法师这样看着还是第一次,他挺直脊背,目光不由回视了这道难以忽略的视线。
    危野起身走过去,却在他的视线里路过。
    他站到了飞马旁,睁大眼睛感兴趣地瞧着。
    第一次看到这种飞马,好帅哦。
    被忽视的阿兹曼蓦地闷笑了一声,随手把缰绳扔到诺德手里。闻了闻自己的胳膊,目露嫌弃。
    野生魔兽当然不会太干净。
    危野只听到一声轻微水声,回过头时,阿兹曼已经跃进了清凉的河水里。
    而诺德牵着飞马走到下游,危野转身跟着飞马,就见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洗刷的工具。
    河水冲刷到身上,飞马狠狠打了个响鼻,前蹄踢了踢地面,身体乱动。
    诺德瞥了一眼凑近的危野,道:你最好别站在这里。
    怎么了?
    诺德用力刷着马身,勉强忍住不耐,我是为你好,这匹飞马还没彻底驯服
    话音未落,危野已经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飞马被刷疼,骤然甩腿一尥,正把说话的诺德蹬飞出去。
    危野:噗哈哈哈。
    缰绳另一端被诺德系在手上,所以他没有落远,绳子挣疼了飞马,它嘶叫一声再次扬起四蹄。
    小腹剧痛,诺德一时没能起身,眼看着头顶强壮的马腿狠狠砸落,离他最近的人已经利落退开一大步。
    诺德只觉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闭上眼,身上却迟迟没有传来疼痛。
    茫然睁眼,他发现身上的飞马竟然僵在了原地,犹如被冻住一般,而不远处,镇定的死灵法师手里还拿着法杖。
    诺德愣住了,等他从马腹下爬出来时,危野让他松开缰绳,法杖一挥,用漂浮术把被定住的马浸到水里,泡了又泡才弄上来。
    飞马被折腾得不轻,瑟瑟发抖,低鸣着向他俯下身,以示臣服。
    现在可以刷了。危野收起法杖。
    诺德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满脸窘迫地低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危野嗯了一声,坐到河边,安静看他刷马。
    水花声起,身边河水里多出一个人影。阿兹曼将手肘支在河岸上,带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危野还在看飞马,你刚才怎么不帮他?
    他最近太躁,也该受个教训。阿兹曼道。
    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当然不,我要代他谢谢你。
    嘴上谢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好不好。
    就在这时,身边水花分开,阿兹曼手臂一撑跃上了岸,水珠滚滚划落暗色肌肤。
    他走进森林,没过一会儿,亲手摘了一捧花束回来,危野不认识,模样有点儿像百合。
    又送花,俗。001点评。
    危野赞同地在心里点头。
    但他没收到这捧花,阿兹曼将一朵花摘了下来,才送到他手里。
    危野目露疑惑,阿兹曼伸臂过来,轻轻将花瓣推到他唇边。
    他笑道:里面有好东西。
    危野闻了闻,真的闻到一股幽香的味道。仰头喝下,沁人心脾的一口花蜜流进喉咙,又香又甜。
    他忍不住双眸微亮看向阿兹曼。
    这次的目光是给他的,阿兹曼低声笑笑,又摘下一朵给他。
    巴掌大小的花捧在危野手里,越发衬得他脸庞精致漂亮。
    不管是光精灵还是暗精灵,都是天性爱美的种族,更何况死灵法师将脸埋在花瓣里的样子,可爱的出奇。
    不远处,正在刷洗飞马的诺德都不由自主飘过来几眼。
    如果手里是酒杯,这是暗精灵王第一次主动给人敬酒。
    给他好几朵后,阿兹曼才想起来什么,対了,这花酿类似酒液,不过度数很低
    然而他已经说晚了。
    危野抬起头时,动作已然慢了半拍。
    死灵法师从没喝过酒。
    醉了?阿兹曼诧异地啧了一声,你的酒量真浅。
    危野温吞点了点头。
    他的酒品似乎很好,老实原地坐着,只有脸颊漫上桃花般的晕红。
    还有意识吗?阿兹曼笑问,正想逗逗他,忽见危野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他挑了挑眉,伸过去的手缓缓收回,心想难道他想杀人?
    喝醉了暴露本性,有人装疯卖傻,有人狂性大发,杀人的确是有可能的举动,更何况眼前是位以残忍冷酷著称的死灵法师。
    危野没有搭理眼前男人吵闹的声音,兀自抬起匕首,抓起自己一缕头发。
    好烦啊。他喃喃道,刷地一割。
    正饶有兴趣旁观的001:
    宿主一直觉得这头长发麻烦,原来烦到这种程度啊。
    幸好阿兹曼及时出手,挽救了危野这一头珍贵的长发。
    危野右手被拉住,竟还想得起来把匕首换到左手。
    阿兹曼啼笑皆非,几乎有些后悔给他喝花酿了,又觉眼前场景实在有趣。
    他扔开那只匕首,一只胳膊按住危野的肩膀,腾出一只手抓起他脑后的头发。
    怀里人不住挣扎,微卷的长发随着动作如瀑布流动,阿兹曼轻而易举挟住他,修长手指插入浅色发丝之间。
    危野被困在纹丝不动的臂弯里,挣扎不开,累得轻轻喘气,只能委屈不动了。
    阿兹曼单手帮他将发丝束成一束,停下来时,便见他仰头不高兴看着自己,眼尾也染上红晕,热气蒸得眸光泛起雾气。
    阿兹曼笑道:我可没欺负你啊。
    危野轻轻唔了一声,阿兹曼放开束缚他的手臂,但仍俯身观察着他。
    危野朦胧眨了眨眼,被精灵奇异的耳朵吸引过去,他忘了自己的头发,忽然伸手捏上阿兹曼的耳尖。
    从没被其他人碰过的地方一阵发麻,阿兹曼嘶了口气,足边野草忽而生长拉长,缠上死灵法师不老实的双手。
    白皙手腕捆扎上痕迹,阿兹曼低笑着叹了一声。
    他戏谑地捏了捏危野脸颊上的软肉,那双金眸深邃迷人,含笑注视某个人时,却有种说不出的邪气,我的小法师,精灵的耳朵可不能随便乱摸。
    远处,诺德埋头刷着飞马,不知为何,那边的动静让他不敢多看。
    阿兹曼正要收起危野手腕上的藤蔓,面色忽然一变,杀意随风声传来,他陡然后仰离开危野,身后,一只暗器死死没入土里。
    阿兹曼眯了眯眼,抱起危野后退一步。
    藤蔓扑起刺向一处,却刺了个空。
    沙沙草声里,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闪烁,一把匕首贴上诺德的脖颈。黑衣半兽人胁持着人质,目光森冷看着阿兹曼,一字一字杀气腾腾,放开他。
    第138章 死灵法师的职业操守(十一)
    你是谁,想干什么?诺德身体紧绷,厉声道:休想用我来威胁王!
    尤金手中匕首一紧,闭嘴。
    阿兹曼扫过诺德脖子上的血印,目光镇定看向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半兽人?
    尤金并不与他多言,冷冷重复,放开他。
    为什么?阿兹曼挑眉道:你是他的什么人?
    与你无关。尤金面色冷峻,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再不放下手里的人,就只能看自己的同伴死在眼前。
    尤金没有把握对方是否会为手下妥协,但无法破开对方周身防御,也只能劫持诺德。
    然而暗精灵王从不受人威胁,他仍然将危野抱在怀里,八风不动。
    西蒙!尤金扬声呼喊,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危野的头倚在阿兹曼胸膛上,垂落的发丝遮住侧脸。
    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不免联想到许多肮脏不堪的事,尤金脸色阴沉至极,为危野可能遭受的伤害心里痛恨。
    他目光紧紧盯在似乎昏迷的危野身上,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暗精灵王有种岁月带来的从容气度,敏锐看出对方的投鼠忌器,他不紧不慢地道:你以为我对他做了什么?
    尤金下颌一绷,恨不得立刻抹了人质的脖子,然而他知道更在乎的人已经失了先机。
    空气焦灼,充满杀机的对峙一触即发,被争夺的当事人却不在状态。
    打破冷寂的是两声乌鸦叫,马丁扑扇着翅膀,忽然从树丛里冲出,勇敢地向阿兹曼头顶啄去。
    然而它刚靠近,就被藤蔓绑住鸟腿,甩掉数片羽毛。
    哇!哇!熟悉的声音终于叫醒危野,胸前的脑袋动了动,阿兹曼低头看向他,轻声,这是你的魔宠吗?
    危野迷迷糊糊点了点头,马尾蹭在阿兹曼肩上,也在他脸庞压出丝丝红印,马丁?
    被倒挂起来的马丁大声告状,哇!
    它亲爱的主人总算睁开眼。
    模糊视线渐渐清晰,危野挠挠脸颊,断线一般看过眼下场景,嗯?
    满脸写着发生什么了的懵然。
    阿兹曼轻笑一声,醒了?
    危野还有些迷糊,但足以遏住即将恶劣的冲突。
    诺德被放开,单膝跪地向阿兹曼告罪,王,是属下无能。
    他隐匿的本事很强,连我也没发现。阿兹曼目光瞥过尤金,淡淡道:你先去处理伤口。
    是。诺德捂着脖子离开。
    危野已经被许久未见的一人一鸟包围起来。
    马丁委屈哇哇的叫声里,尤金低低的声音钻入他耳中,我一直在找你。还好没
    出事两个字咽进发干的喉咙里。天知道他被危野推开,眼睁睁看着他被埋进地道里时有多惊恐。
    当时精灵之森里场面混乱,两人分开后,尤金就失去了他的踪迹,幸好有马丁在身边,魔宠对主人的位置有所感应。
    只是有一段时间连马丁都失去了目的,直到危野再次现身,他们才马不停蹄追到这里。
    那个暗精灵把你藏到哪儿了?尤金脸色很难看。
    暗精灵的领地比较隐蔽。危野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却很领他的情,谢谢你来找我。
    不需要你谢。他这么客气,尤金反而不舒坦。
    他正要继续追问危野有没有受那只暗精灵的欺负,不远处阿兹曼开口询问:西蒙,你应该累了吧?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赶路。
    危野绕开尤金挡住自己视线的身影,对阿兹曼说了声好。
    夜深人静,树丛将四个人分成两边。
    尤金整理好睡觉的铺面,无奈变回黑豹形态
    只有这样危野才愿意跟他睡在一起。
    身边的陪伴温热而给人安全感,赶路一日,缺乏锻炼的法师很快陷入沉睡。
    再次睁眼时,他是被热醒的。
    半个身体都被压住,黑豹正在用皮毛蹭他的身体。
    危野:
    清醒一点好不好,你不是小猫哎!
    长而有力的尾巴圈住一条细长的小腿,尤金愉悦地道:早安。
    危野:早安。
    昨晚他睡得沉,尤金趁他睡着已蹭了有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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