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夫妇意外去世后,宋文宇专门打着安慰的名头跑来见秦牧野,他笃定的告诉秦牧野,是因为秦牧野不懂事,他的爸妈才会死掉,他只要开心地活着,他身边的所有人就都会死。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心思能如此恶毒,一次又一次,对秦牧野来说,宋文宇的存在成了最恐怖的魔咒,他的话让秦牧野有了心理阴影,哪怕长大了,被欺凌也根本不敢反抗,生怕自己的行为会牵连到身边的人。
    有些人生来就是坏种,显然,宋文宇就是那种天生坏种。
    后来被爷爷收养,秦牧野终于脱离了那种无望的境地,然而,没想到刚升入初中,他再次遇到宋文宇。
    虽然没有幼时的记忆,但潜意识还留下了恐惧的痕迹,因此,秦牧野才会打心眼里惧怕宋文宇。
    秦牧野翻看着清晰地记忆,叹口气:真是憋屈。
    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小时候会这么凄惨,甚至长大后,又憋屈了这么长时间。
    憋屈到秦牧野忍不住返回假山后,将宋文宇的手脚全打断,又将被断手断脚的陈沐几人也搬到了假山后,让他们和宋文宇做了伴。
    等他将自己行凶的痕迹抹去,刚回到古宅,就看到龙垣打着一把满是繁花的红伞,靠在门柱上歪着脑袋看他。
    秦牧野把采来的荷花插在瓶子里,将房间内蚊香的味道冲散了些,他看向龙垣:有句俗语,你听过吗?
    什么?
    屋子里打伞长不高。
    我本来也长不高,有什么关系。喏,下雨了。
    龙垣将手伸出屋檐,阳光刚泻下,还没绕在他的指尖,天上阴云就遮住了太阳,随即暴雨倾盆而下。
    龙垣举着伞走入雨中,他回头看向秦牧野,伸出手:去和我赏荷花吧,娇艳的花,放在瓶子里哪有开在荷叶间的鲜活呢。
    这么多年,他只能一个人欣赏花开花落,即使遇到人类,也会因为外貌遭到饱含恶意的凝视,龙垣都已经忘了有人陪伴究竟是什么滋味了。
    秦牧野看着这个眼神透着沧桑的少年。
    他原本是柔弱的,胆怯的,却又那么平静地站在二楼看着自己动手打断了陈沐几人的手脚,要是正常人看到那番情景,怕是会惊恐地躲开,报警,然而精致苍白的龙垣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此时,他还像是一只慵懒的猫一样,对着秦牧野发出邀请。
    没错,池塘里鲜活的荷花更好看。秦牧野上前,握住了眼前如琉璃一般通透精致的少年,和他站在伞下,看着雨幕中的荷塘。
    天边电蛇闪烁,秦牧野想起龙垣之前的质问,以及宋文宇和何青衫的对话,他疑惑道:你们说的,灵使,究竟是什么?
    听起来,那似乎是个很特殊的职业。
    一个让人讨厌的东西。如果你是灵使,你就会被别人操控,会被藏在暗处的阴影汲取生命。如果你运气不好一点,是个强大的灵使,亦或不幸得了第一的头衔,那么恭喜你,你将会成为整个世界的养分。
    会被掠夺至死,连死后都无法挣脱,只能感受永恒的孤寂。
    龙垣伸手接住雨滴,透明的水滴积聚在他的手掌心,莹润如玉的指尖便透出一种微微的毫光。秦牧野看着身边萍水相逢的少年,想理解他的话,却只能从对方那双清亮的猫瞳中看到一片迷雾。
    那是现在的他所不能理解的,更深邃且古老的东西。
    雨声和闪电掩盖了不远处假山里的凄厉嚎叫,又是一道闪电落下,远处的雨幕被划破,几辆黑色的车子缓缓驶来,雨水没有沾到车身半点,它们像是悄然而至的幽灵,径直停到古宅门口。
    关上的大门无风自动,吱嘎一声打开,打头的那辆车子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走下一个撑着青伞的男人,那是个身形秀挺颀长的年轻男子,雨伞遮住了他的脸孔,只能看到质感很古典的衣服下摆,上面盘踞着若隐若现流光逸散的翠竹纹路,秦牧野站在上方的台阶上,只能看到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
    之所以看出这是个年轻的男人,是因为对方握着伞柄的手极为优美,像是玉石雕琢出的一般,清润且鲜活,拇指上还戴着枚水润透亮的翠色扳指,衬得那人修长的手指越发冷白通透。
    男人下车后站在远处,对着秦牧野微微颔首,声音如秦牧野猜想的一样清润年轻,是一种少年介于青年的磁性,不过却冷的像冰,极为冻人。
    他说:家中幼弟不懂事,叨扰了此间主人,私自释放了黑面潭蚊,差点酿成祸事。如今这位小先生已经惩治了幼弟和仆从,此间事了,幼弟和无关人等,我且带走了。
    听到这个声音,秦牧野意识里分裂出的人格瞬间如打了鸡血一样,尖叫的声音差点冲破秦牧野的天灵盖。
    是阿月,阿月,你看看我,是我啊,我才是你要找的人,我才该是你的徒弟!阿月,求你了,带我走,快带我走!秦牧野,快去求他,告诉他我们才是《诡诀》的传人,让他带我们回去!
    嗯,我们?秦牧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是的,我们,我和你!我们必须跟阿月回去,秦牧野,去求他,让他赶紧带我们离开!
    意识里的声音如此焦躁,甚至差点控制了秦牧野的身体,秦牧野一踉跄,便从龙垣撑着的伞下冲出,一把握住了陌生男人的手。
    翡翠扳指油润沁凉,和戴着它的手指质感极为相似,哪怕是被秦牧野如此莽撞地握住手,撑着青伞的男人也纹丝不动,他垂目看向秦牧野:你对我的决定可有什么不满?
    秦牧野暗道一声人格分裂害死人,他个子比这人矮很多,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平视对方的胸口,除了看清楚男人衣服上被胸肌撑起的精美纹路,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剩下的就只有濒临社死的尴尬。
    秦牧野默默收回手,在脏兮兮的校服裤子上擦了擦,当接触到衣服,他瞬间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
    是的,我有意见。你弟说我在鬼宅住一晚上就给我500,我住了一晚上,可你弟没契约精神,不想掏钱,你来都来了,就一道掏了吧。
    男人闻言一滞,再次开口,沁着冰的声音透着如潮水般湿润的不悦:我动身时,并没有带现金。
    你想手机转账?我没手机,要不,支票?你别说你连支票都没有,我不相信。
    秦牧野瞥了一眼男人手中的伞,连伞柄都是上好的玉石雕琢,且镶嵌着各色宝石,下雨打这种伞的人,怎么可能连500块都掏不出。
    怕是这个有钱人认为他是中学生,就想随便糊弄自己呢。
    迎着秦牧野世故且冷冽的视线,萧执月微微一顿。
    他的确不会随身带着支票,毕竟会让他出面的事情这些年越来越少,十年前找回故人之子是一件,动身处理找回的宋文宇闹出的祸端又是一件。
    要不是收到秦牧野发过去的信息,萧执月是不会亲自出面来见他的。
    可这个世故的少年细数了宋文宇带头校园霸凌他的桩桩件件旧事,还告知了宋文宇污染井水在里面养黑面潭蚊,差点闹出人命的荒唐事。
    宋文志是萧执月寻回来的,他闹事也都是为了博得自己的关注,萧执月觉得自己疏于管教责任重大,这才不得不踏足眼前多年不至的古宅。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0章 与祂为邻6
    升斗之争
    灵使和一些有特殊来历的鬼魂有约定, 双方互不干涉,但宋文宇先惊醒了古宅的主人,为了摆平事端, 作为灵界话事人, 萧执月只能出面。
    萧执月的沉默是个不好的信号,秦牧野心中一沉,当即怒了:不是吧, 你真的打算赖账?古人说的对,上梁不正下梁歪, 宋文宇不愧是你亲弟弟, 呵。
    短小精炼的一个「呵」,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尤其秦牧野的前缀,专门提示了宋文宇是萧执月的亲弟弟。
    萧执月:
    他甚至想打破自己不管不问的惯例, 出言提醒眼前的小子, 他姓萧,而宋文宇,姓宋。
    对方口中他的弟弟, 只是被记名收养的故人之子,根本不是他的亲弟弟。
    然而就算他说了, 秦牧野也绝对不会相信眼前人的狡辩。
    会纵容宋文宇害人, 作为监护人却不闻不问,可见将宋文宇带回去的大户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牧野相信基因里刻下的劣根性, 尤其宋文宇还是个不到五岁就会陷害诽谤的天生坏种, 想必对方家族的基因里就写着「冒坏水」三个字。
    迎着秦牧野满是谴责的注视, 萧执月皱起眉头,他一贯不喜欢世故且咄咄逼人的泼皮无赖,也不喜欢年少冲动缺少教养的人类,眼前的这个乡野少年二者兼具,恰恰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然而宋文宇惹到了这个小流氓,连带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都被小流氓下手折腾了一番。
    简直有辱门楣。
    萧执月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尴尬,尤其还是在古宅主人的注视下,迎着龙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沉默了一阵后,将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取下,递给了秦牧野。
    500块么,我的确没有,我也没有随身带支票的习惯,不如就将我的信物予你,我日后来赎,可好?
    他这咬文嚼字的,加之装扮气质都不似现代人,秦牧野竟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他嫌弃地看了一眼扳指,当场拒绝。
    你这戒子又不能卖钱,要是你和你弟兴之所至,报警说我窃取贵重物品,我岂不是当真要去吃牢饭?这样吧,你这伞上宝石挺多,要不抠个值500的,你回去再镶一块更贵的,如何?
    宝石是能评估变卖的,成色好的宝石,一些宝石行和首饰店是会低价收购的。
    而且这个价位的宝石卖出去也绝不会有坐牢的风险,断不会如那水头足还做工精良的私人扳指一样,一看就值好多钱,却根本没办法换钱。
    听到秦牧野给出的方案,萧执月又是一愣,他看了一眼自己被嫌弃的扳指,再看看伞柄上镶着的碎宝石,怎么也想不清秦牧野的脑回路,他先前受了暗伤,情绪一激动胸腔就会难受,抬手掩唇咳嗽了一声,萧家家主破天荒地疑惑道:你知不知道,我的扳指更值钱?
    这可是有市无价的宝贝,还能聚灵,市面上别说卖五百,怕是卖5亿都有灵使哭着喊着要买回去。
    但是眼前这不识货的粗野小子,居然只想要一块亮晶晶的破石头?
    你的戒子再值钱与我何干,我就需要500块,要么掏钱,要么抠宝石,有私人印记的物品一概不收。
    萧执月觉得秦牧野不识货,秦牧野也觉得宋文宇他哥宋文月想得美,推销扳指就是要给自己设套,他绝对不上当,打量一阵后,指了指萧执月伞柄上一块流光溢彩的猫眼石。
    就那块吧,我看能卖500,你撬下来给我。
    那块猫眼石成色极好,是很少见的那种,价值绝不止500块,但要变卖出去价格,就会比市价低,卖掉差不多正好500。
    下雨天空气湿冷,萧执月胸中气闷,不能在室外久留,便懒得和秦牧野纠缠,正好下属将宋文宇几个都搬到了车里,打头的上前恭敬地说了句什么,还气愤地瞥了秦牧野一眼。
    家主,少爷和何青衫都被折断了手脚,哪怕是用宝物蕴养,也会留下病根,尤其是少爷他醒来怕是会委屈哭闹的。
    萧执月诧异地看向秦牧野,心说这小身板儿下手可真狠,居然连何青衫都遭了殃,他对秦牧野越发不喜,暗道小小年纪就这般歹毒,日后怕是会成为一大祸端,这般想着,他咳嗽一声,抬手在伞柄上一拂。
    秦牧野瞅上的猫眼石落到掌心,白玉伞柄像是活物一样,不明显的凹痕慢慢消失,萧执月双指夹着猫眼石递给秦牧野。
    你与宋文宇多有龌龊,的确是他不解俗事,冲撞了你,我会让宋文宇转校,他日后与你再无干系,此间因缘就彻底了却,你也将这日所见忘了。我还有一言相赠,你年纪尚小,为人还是和善些罢,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若是过分逞强斗勇,怕是会反噬自身。
    秦牧野将猫眼石接过,就如萧执月所以为的小流氓一样,端详了一阵猫眼石,喜笑颜开道:好说好说,既然得了封口费,我当然不会再说你们的坏话,放心,一个字都不会说。
    萧执月的担忧他自然懂,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宋文宇十恶不赦,对他的家人来说也是心肝宝贝,可不比他这没爹没娘还死了爷爷的孤儿。
    宋文宇要面子,他秦牧野的面子就要不得,若是他敢像宋文宇污蔑自己一样随意污蔑这些娇贵公子,这伙人是断不会饶了他的。
    秦牧野厌恶这家子欺负了人还一脸施舍的模样,可是他年纪小,还得讨生活,哪怕心里再厌烦,面上也不会显露出一毫,越发世故地对萧执月拱了拱手:多谢,多谢。
    他知道这些大户人家不知道升斗小民挣扎求生的苦楚,与人为善的好话谁都会说。
    可他这样的孤儿,要是学不会斤斤计较,连活下去都难,更别说还要读书考学了。
    萧执月瞥到秦牧野眼底的戏谑敷衍,皱眉摇摇头,没再说话,咳嗽着上了车。
    眼看得车子驶远,秦牧野意识里的声音都快要疯了:阿月,阿月走了!秦牧野,你为什么不跟着阿月离开,我早告诉你,我得和阿月在一起!
    秦牧野冷笑,自己要真跟那个阿月走了,自己怕也便不能再做自己了。
    他已经猜到自己和自己脑内的声音分别是什么了。
    种种迹象表明,他脑内的声音才是本体,而他,才是突然滋生出的副人格。
    主人格在昨夜从楼梯滚落到地下室濒死后,为了自救,秦牧野才会出现在这幅躯壳里。
    但死里逃生的主人格得救后又不甘心,他想取秦牧野而代之,这才会努力怂恿秦牧野跟那个阿月离开。
    怕是那个阿月具有某种力量,会让主人格重新强大,秦牧野也断不能给对方这个机会。
    主人格胆小又愚钝,要是真跟阿月走了,和宋文宇以及何青衫同处一个屋檐下,依主人格对仇人喊打喊杀的性子,很快就会被那个对他满是偏见的阿月厌弃,到时候何青衫和宋文宇再动动手脚,他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宋文宇心思恶毒,他身边的何青衫更不同寻常,而且宋文宇家里的所有人都向着自家人,他这个外人哪能相比,秦牧野跟着阿月到龙潭虎穴里,可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凌迟?
    主人格犯傻作死秦牧野懒得管,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共用一个躯壳,主人格作死,会将秦牧野也连累死。
    更让秦牧野无语的是,主人格害怕宋文宇,无条件地相信那个偏见狂阿月,却提防着他这个副人格,说话说一半,故意将重要信息隐藏,比起外敌,藏在大脑深处能操控身躯,还能影响自己心思的主人格才最麻烦。
    要想活下去,必须优先解决掉主人格,这样,他才能成为完整的秦牧野。显然,主人格也是这么想的。
    秦牧野把玩着沁凉的猫眼石,那种轻浮世故的气息一扫而光,气息比刚离开的萧执月还清冷,哪怕是穿着破旧的校服,身量不足的少年依旧如青松似的挺立在雨中,眼神深邃寒凉,雨水冲刷过他的短发,便显得还未长成的少年越发清俊锐利。
    活似开了封的剑刃般,光华摄人。
    龙垣看着这般陌生的少年,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察觉到对方的注视,秦牧野将湿淋淋的头发捋到脑后,看向龙垣:龙垣,你说的话还做数么,要是我能住在这里,我就买点杀虫剂把水井里的蚊子处理一下,再把房顶修一下,还得买些艾草和香茅草熏一熏,要是你想一个人住,我就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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