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的绵绵阴雨将整个晏城如置混沌,难得在周天送来个大晴天。
    孟希也结束了拳击课后回到别墅,换了身碎花紧身包臀连衣裙,傲人的曲线展露无疑。
    走到地库,在一框车钥匙里掏了半天,挤走一众实用款,特意挑了辆拥有销魂轰鸣的911GTR。
    拉风的亮紫色外壳,碳纤维流线型车身,样子好看,声势浩大,够让老头子气到说不出话。
    又照例从地窖随手提了份顶级安溪铁观音,不费脑子,但费钱。
    她这几天大手一挥已经支出去半个小金库,实在心疼,当即决定节省用处,入夏后的新款通通待定。
    刚跳下车,手机震了几下,熟悉的店员甩过来几条性感又冷艳的夏款小裙子,还不忘配上甜到腻的彩虹屁,“孟总,这几款简直写着你的名字,完全就是量身定制嘛,我想我们这一季的设计师一定是以您为灵感缪斯.......”
    孟希也咬着下唇,刚做完的心理建设立时崩塌。
    店员没收到她的回复,自然不肯放弃,继续忽悠,“孟总,这几件我早都给您留下了,一会儿就给您寄过去,OMG,实在太美了,实物更美,我拍的不及十分之一。”
    夸张,孟希也腹诽着,但指尖按奈不住往上滑。
    好的,确实写了她的名字。
    老娘这个夏天一定艳压群芳。
    蝴蝶车门上移的间隙里,她咬咬牙,百灵鸟一般清甜的嗓音就自动滑了出去,“好的,我都要了。”
    现在想来为那小崽子花钱似乎有点不值,男人都是吸血蝙蝠......
    *
    临近老宅大门,孟希也还特意加了一脚油门放大声浪,紫色闪电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乍一看,像是新时代傲气后浪在光明正大挑衅以饱经风霜的花园老洋房为代表的守旧派前浪。
    待她进门,餐厅里只有刘姨正摆放餐具,朝她微微颔首,“小姐来了,正好要开饭,您总是准时。”
    “辛苦了,刘姨。”孟希也飞快地扫了眼今天的菜色1,四菜一汤,清汤寡水的,看着就不怎么有食欲。
    但还是得端出姿态,面带微笑喊了声,“爸,我来了。”
    没人应她。
    刘姨指了指客厅,孟希也了然,一猜就是又被孟熙华那厮糊弄住了。
    她不情不愿挪了几步溜达到客厅,果然听到说话声,故作温顺的低沉男声背后是孟熙华做作的邀功心切,老人的笑声夹杂其中实在微弱。
    孟希也懒得打断他们父子深情,只是从门边迅速飘过,留下一句不怎么热情的重复话术,“爸,我来了。”
    说完就先一步回到餐厅落座。
    半小时后,孟熙华才推着老人缓缓过来,低调简朴的灰色西装将他那张往日嬉皮笑脸的斯文假面包装得分外和谐。
    孟庆凌消瘦伛偻的身子倾斜着窝进轮椅里,腿上盖了条薄毯,但精神看着还算不错,握着孟熙华的手不松开。
    “熙华,还是你争气,这古希腊古币,我可是拖人找了好久都没弄到,还是你人脉广,一下就找到了。”
    孟熙华异常配合,“我就知道爸一定喜欢,所以提前拖希腊的朋友去找,不费什么功夫。”
    “辛苦你了,”孟庆凌满眼慈爱,拍了拍他的手。
    “今天菜真好,刘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轮椅停在餐桌前,孟熙华伺候老人用餐准备的架势信手拈来,为老人摆完饭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没有得到老人的允许不敢落座,摆足了豪门显贵的陈旧烂门规。
    孟庆凌看到一桌子简单朴素的菜色非常满意,朝刘姨频频点头,“虽然都是简单家常的菜,但看着就费工夫,辛苦了,小刘。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怕孟家现在家大业大,我们也要珍惜,不能浪费一饭一粥。”
    说这话的时候,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正好落在孟希也身上,整个屋子里就她和简朴不沾边,恨得牙痒痒。
    转向孟熙华的时候却无比欣慰,“来,熙华,坐下吃饭,别这么拘束,都是家常便饭,这腌笃鲜你从小爱吃,也是刘姨最拿手的,快坐下吃。”
    “好,”孟熙华低眉顺目,哪怕坐下了也不急着动筷,擦手的功夫不忘恶心狼吞虎咽的孟希也,“希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说完还殷勤地起身帮她夹菜,但夹的是孟希也绝对不会动筷子的肥肉。
    孟希也翻了个白眼,“我自己有手。”
    孟庆凌眼里的孟希也已经是无法无天到了极致,不仅奢侈招摇,还不懂规矩,没等长辈落座就先动了筷子,还吃得这么心安理得,气得手直抖,一掌拍在桌子上吼她,“你什么态度,一点没规矩,是当我死了么?”
    刘姨站在后头一个劲朝孟希也使眼色,孟希也却不在乎,照样吃喝,腾出手的功夫把茶叶递到孟庆凌怀里堵他的嘴,“早春新到的。”
    再贵的物件配上这态度也不招人待见,孟庆凌将东西扔给轮椅边上,“我稀罕你这点东西?”
    “不要还我。”孟希也夹了道粉蒸肉塞进嘴里,汁水淌过唇角,随便抹了几下将餐巾扔到桌上,气势不输。
    不仅和对面细嚼慢咽,举止落落大方的孟熙华形成鲜明的对比,还衬得她特别桀骜不驯。
    孟庆凌气得不行,左顾右盼着,一口气顺不上来,“刘姨,把我.......”
    “又要拿鸡毛掸子?”孟希也淡淡然放下筷子,“那玩意儿早就都被我扔光了,要不试试您最爱的明代青花瓷。”
    “一个下去,我脑袋开花,您天下太平。”
    “你......你........”孟庆凌只恨自己站不起来,不然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孟熙华嘴角勾着笑,看够了才来劝和,“爸,希希从小就这脾气,您怎么还跟着认真。”
    “这个不孝的东西,”孟庆凌气得说不出话,干涸的唇瓣剧烈抖动。
    孟熙华紧跟着劝和,“您以前不是总叫我让着妹妹,我们家就这一个宝贝,当然得宠着护着,她从小就这脾气,您还不清楚么?”
    “就是太宠她了,才变成今天这样.......熙华,以后爸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老人含泪嘱托,孟熙华愧不敢当,立马饱含热泪,“爸,你哪儿的话,希希从小聪明,您交给她的项目哪个不是做得有声有色,连Time  Mix也越来越红火。我资质平庸,也就只能勉强管管几家分公司,以后还是得靠希希。”
    孟希也要吐了。
    老人听完放下筷子,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脸上两颗眼窟窿里晦暗不明的暗芒分外瘆人,语气冷了下来,“我怎么听说那个破酒吧这个季度的业绩下滑得厉害,几个股东都告到我这里了。我就说搞那些个不叁不四的生意不靠谱,看看现在,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
    没等孟希也开口,孟熙华就先替她抱不平,“爸,之前疫情影响,消杀和额外的的支出增加,娱乐这块确实不好做,希希已经很不容易了,您也得体谅一下,不能因为几个老总的几句抱怨就否定她的努力。”
    “您先吃饭,刘姨做的菜菜味道这么好,冷了怎么行?”孟熙华转头帮老人夹菜。
    明明是点火之人到最后倒成了灭火卫士,也就孟熙华做得出。
    被暂且宽慰的老人拿鼻子哼了孟希也一声,平静下来安心吃饭。
    唱大戏也不如这对父子来劲。
    孟希也默默冷笑一声,只管吃和装哑巴,反正不参与就是了。
    一顿饭用完,刘姨又端上了果盘,果盘装点得喜庆,桌上气氛却依旧焦灼。
    孟希也还是只管自己,父子俩依旧你侬我侬,有来有往得商业互夸。
    孟庆凌时不时讽刺她几句,孟希也就安心受着,避免跟他起争执,顺便冷眼旁观等着孟熙华出招。
    前边能挑的错处都用完了,孟庆凌就把视线挪在她的穿着上,“我都说多少次了,做人要低调,你看看你一个女生穿得什么样子,成天浓妆艳抹,衣不蔽体的,都是因为你这副样子才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爸,这你就太老古董了,希希有的是人追,怎么会嫁不出去?”孟熙华飞快咽下一片橘子,挑事的狡黠眼神早就跃跃欲试。
    孟庆凌嗤之以鼻,“就她这样的,哪家看得上?”
    孟熙华自有一套说辞,“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有什么好,您看看那些跟我从小玩在一起的,比如阿五和钱二,不是无能啃老,就是花天酒地,哪里比得上希希交往的那些大学里的男孩子们,都很单纯善良,还都是名校出身。”
    孟庆凌的嘴角抽噎了几下,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大学......男孩子们?”
    孟希也自然是不能让孟熙华失望,大方应下来,“哥哥说得没错,我确实比较喜欢找年轻帅气的大学生,体力好,人也阳光,不像叁十来岁的熟男,嘴贱还不懂得尊重女性,利欲熏心到让人看着都恶心。”
    “你!你!........咳咳咳.......”孟庆凌一口气提不上来,后头的话都一阵阵的咳嗽声取代。
    孟熙华忙站起来帮老人顺气,刘姨也赶紧跑到边柜拿药。
    服了药,缓了会儿后,孟庆凌显然已经是忍无可忍,她指着孟希也,声音嘶哑,急不可耐,“你,一会儿跟我去大茗山。”
    “行。”孟希也大气应下。
    每次老头约她去大茗山墓地,就意味着她要失去一桩生意。
    站在边上的孟熙华身心愉悦,就差当场来个响指,脸上的笑实在藏不住,已经在脑中暗自安排好晚上的庆祝计划,还不忘煽风点火几句,“爸,您也不要着急,好好和希希聊聊,她会听的。”
    “哼,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这家里是有长辈管教的,由不得她胡来,”老人喘着粗气,字字句句都带刀子。
    “我晚点还有个会,得先走了,希希,”孟熙华佯装调和,“听话,别闹脾气,过来跟爸道歉。”
    孟希也不情不愿地过去,露出个难看的假笑,“不劳哥哥费心,哥哥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孟庆凌拍得轮毂狂响,“你这什么态度,那是你哥哥,你!”
    茶叶罐子被扔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花架边摇晃着。
    孟熙华飞快拿上外套逃离战场,出门前朝孟希也抛了个媚眼,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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