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只听他说起过自己的父亲,却不曾听他说起过还有其他的父系亲属。
    她一时惊讶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而孟克凡已经走了过来,拍拍孟雨过的肩,左右端详。
    “几年不见,你都长大成人了,真快啊!一眨眼,大伯也老咯!不过你这样貌,倒是很有你爸爸年轻时候的风采,”说到这里,孟克凡叹了口气,“我那弟弟,想不开哎,可惜!你妈妈怎么样?”
    “我妈挺好的,谢谢。”
    “孟家里头有些风言风语,你们不必往心里去。你就记着一件事就好,大伯,还是那个小时候陪你玩变形金刚的大伯!”
    孟克凡说话虽一板一眼,听着却有几分人情味,和他在剧场给天晴留下的印象截然不同。
    他看向一旁的天晴,目光在他们两人间游走,接着恍然大悟,大笑了几声。
    “这小姑娘刚来剧场的吧?雨过,介绍下?”
    她心里连声打起鼓来,懊悔自己刚刚不小心踩着了孟克凡的脚,也太莽撞。
    孟雨过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上,像在示意她不必紧张,嘴角微勾起。
    “大伯,这我女朋友,宋天晴。”
    她眼睫飞快扇动,手心滋生出潮意,还是尽量平复情绪,浅浅一笑,差点就鞠了一躬,“孟导好!”
    孟克凡微眯起眼,打量了她一番,连连摆手,“怎么是叫孟导呢?跟雨过一样,叫我大伯。”
    天晴一时脸都红了,眼下飞起红晕,“大伯好。”
    她边上的孟雨过不自觉地跟着她笑起来,轻轻附耳:“还说不当我们家的媳妇吗?”
    她红着脸,按了按他的虎口。
    走出剧场的时候,四下灯火已亮起,映着剧场的玻璃幕墙,熠熠生光,晚风微凉拂过耳边,剧场外有片空阔的广场,夜幕降临时便成了乐园,轮滑的人如燕轻盈穿梭,自然也有跳广场舞的。
    他们自然而然地十指紧扣。
    “让我来采访一下,孟记者实习第一天,有什么感受呢?”她迎着晚风,侧着头问他,表情俏皮。
    他眉眼被路灯笼上一层薄薄的光影,更显得眉眼清隽立体,唇弯的弧度有几分性感,“感受就是,想你。”
    “谁跟你说这个了~”她垂眸,看地上的影子,她和他的影子紧挨在一起,心里却确实很欢喜。
    “今天和易凛老师去外采,采访对象是几个未成年人流窜抢犯,这世界并不是那么公平,有些人觉得学习辛苦的时候,有些人早就被迫被丢进了社会修罗场里,而我们,也曾经可能成为这一群人中的一员。”
    他的语调清朗,却染上了一层无奈。
    她想起自己的家境,父亲离开后,母亲一力供养自己念书,用那么微薄的收入帮自己攒够了大学学费,她知道,同一个收入阶层家庭的很多女生,可能高中念完就出了社会,有些止步于初中。
    她是幸运的那些人,但是他为什么说自己也有可能?
    “我爸去世之后,我妈改嫁。有那么几年,我过得挺...颓废,不怎么上课,混迹各种游戏厅,我控制不住,清醒地看着自己下坠。后来上了高中,也只放了不到半颗心在学习上。”
    他忽地紧紧攥住她的手,掌心热烈滚烫,“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好认真的女孩。”
    她的心怦然,跟着他说的话猛地滞了瞬间。
    “她真的好认真,在楼梯遇到的时候她总是拿着一本小线圈本,好像在背单词。在食堂排队的时候也拿着东西在背,听人说,她连坐公交也在写作业。”
    他不紧不慢地吐字,清晰利落,和着晚风,慢慢吹过她的心头。
    “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样子,就像用尽一切力气奋力奔跑。我从来不曾见过有人对学习这件事,倾注过这样的热情,我很好奇。这种好奇让我开始去寻找,属于我的意义。”
    “晴宝,你应该知道我在说谁。她就是,高中时的你。”
    她很意外,胸腔里仿佛有什么满满涨涨的,鼻间酸涩,心里各种情绪正在翻涌。
    她一直以为的那些年,他是人群中灿如繁星的那个,永远伴随着拥戴和热烈,而她只有默默坚守着自己枯寂单调的生活,偶尔抬眼偷偷看他,她像坐在四方庭院里,抬头看圈起来的四角天空,而他是从容自在飞过的一只鸟。
    她以为,是他照耀了她的幽暗岁月。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也曾经在他的时光里,留下一抹光,哪怕熹微,哪怕渺小。
    但那确确实实,是光。
    他把她揽进怀里,温柔低语:“幸好有你。”
    有时候她真的相信一句话——时间有它最好的安排。
    *
    自从和孟克凡在剧场相认后,她明显感到孟克凡对她的关照,他在网盘上分享了一些经典的戏剧影像资源给她,还有戏剧创作的学习材料,偶尔有排练的话,甚至还允许她进排练厅帮忙,其实也就等同于让她观摩学习了。
    《一只刺猬的打工生活》终于上演,天晴头一次参与到整个演出流程中,虽然只是帮忙检票、向导和配合安定场内秩序,但是看到观众入场时满满的期待表情,也觉得备受鼓舞。
    沁姐问过她和邱原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电影票比话剧票便宜那么多,电影也更容易看懂和带来悲喜,为什么人们还要看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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