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枝早早就到, 点了孟宁爱吃的千层蛋糕,等到孟宁坐下后,又格外殷勤地拿了一个珍珠灰雾面鳄鱼包送给孟宁。
    这倒不是沈明枝第一次送包给孟宁。
    但是第一次, 孟宁从沈明枝脸上读出一抹心虚和讨好的情绪。
    孟宁顿时觉得这包烫手, 你先说事吧,到底是什么事,都涉及到道德层面了?
    沈明枝沉默了一会儿, 要不你先收包吧, 待会儿你生气的时候,可能会顾及到刚收我的礼物,不太好发火。
    孟宁更不敢收了。
    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沉默。
    沈明枝好似在考量, 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写书吗?
    话题转移得太快, 亦或者, 不是转移, 而是用这种方式缓缓引出接下去的内容。
    孟宁思考许久, 记起来,高中时候你喜欢看小说,经常逃自习跟我到琴房, 我练琴,你看书, 后来你说你也能写这种小说说着说着, 她唇畔溢出笑来。
    关于意气风发的青春, 关于放肆桀骜的少女。
    当时正年轻, 不知天高地厚,相信自己无所不能。
    嗯,然后我试着写了第一本书,就是以你和江泽洲为原型的。沈明枝说,高中毕业的暑假,我闲来无事,就把那本书发表了,然后,就签约了。
    只是很可惜,那本书我没写到结局,因为你当时出国了,我还记得那年暑假,我跑去江城找你,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
    孟宁带沈明枝去逛自己上了两年半学的江城第一中学。
    学生都放假了,学校里空空荡荡,两个人吃过晚饭,在学校操场里吹着夜风聊着天。聊着聊着,话题无法避免地,绕到了江泽洲身上。
    你还喜欢他吗?沈明枝问。
    孟宁嘴角的笑僵了一会儿,然后又舒展开,只是笑里好似很疲惫,我也不知道,枝枝,我说真的。我也有我的生活要过,要练琴,要上课,要考试,要面试以前在附中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他,每次远远地看着他,我的心脏都会跟小鹿一样乱跳,哪怕是看到红榜里他的照片,我也会觉得很开心。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在江城,这里没有任何江泽洲存在的痕迹,我不会在食堂看到他,也不会在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看到作为升旗手的他,学校的体育馆,也没有江泽洲的身影。江泽洲早就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
    闷热的夜风吹来,沈明枝的胸口像是多了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挤出一个笑:那你不喜欢他吗?
    然后她就看到孟宁纤细无暇的手臂高高举起,下巴搁在小臂上,温温然笑起来的模样,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天真:但我总会想起他,偶尔练琴的时候,会突然停下来,脑海里反复回想起那个秋天傍晚,他被周杨学长拖拽到琴房,出现在我面前。
    这份天真比夏夜热风还要滚烫。
    好像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在附中上学,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可是孟婆汤对我毫无作用,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他。
    少年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但长久地留存在她的生命里。
    闻言,沈明枝伸手,摸了摸孟宁的头发,轻叹一声:宁宁,你明明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明明知道你的感情的。
    你明明,忘不了他。
    孟宁眼里的笑意没有退散分毫。
    看吧。
    原来经过理智分析,孟宁依然还是喜欢江泽洲,毋庸置疑。
    孟宁坦然承认:是啊,我还是喜欢他,可是枝枝,我和他好像没有那个缘分。
    那个夜晚到底是悲凉的,过了一夜,二人分别在无精打采的夏天,彼此坐上飞机,去往各自的目的地。
    孟宁出国留学了。
    沈明枝回到南城,将那本文停更了。
    当时年少晚风浓,谁知人生何处不相逢?
    孟宁嘴角一勾,好似明白了什么,又不太确定:你该不会,灵感枯竭,把那本书翻出来,重写了一遍吧?
    沈明枝:是。
    你再说一遍?
    是的,我重写了一遍。沈明枝坦白,复又从身旁的包里掏出一本书,缓慢地推到孟宁面前,这本书,书名叫《我的初恋回来了》。
    孟宁还是头一次这样惊慌,以及茫然,什么啊
    还有一件事。
    还有?孟宁一愕,眉头蹙起。
    嗯,沈明枝指着腰封上的几个大字,艰难念出上面的字,同名影视剧正在制作中
    孟宁深吸一口气,眼帘一压一抬,面无表情地盯着沈明枝。
    沈明枝也回望孟宁,只是脸上的表情,带着讨好的笑。
    静默半晌。
    孟宁接过那本书,指腹滑过书名,烫金的字,在她指尖好似泥沙滚过般,摩挲着她的体温。她的声线溺在其中,带着温度,枝枝,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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