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素来不拜神佛。
    他看着虞冷月。
    这座庙里的菩萨都这般神通广大,什么都有庇佑了。
    还能不去求个心安吗?
    虞冷月抬步跟了上去。
    知客师父引着虞冷月去主殿。
    周临渊先去处理他手背上的伤口了。
    小寺庙统共也就一间主殿,两间侧殿。
    其余屋子都是僧人厢房和客房了。
    知客师父,点了几炷香,送到虞冷月手中。
    她虔诚跪下,闭上眼,向菩萨许愿。
    她也不信鬼神。
    可是如今身在这样的时空,不可谓不奇妙。
    就当是真的有神佛,聆听她的心愿。
    刚穿来的时候,她祈求能够回去再见一见父母。
    后来她知道回不去了,逐渐死心。
    在虞父虞母的照料下,她也打心底将他们当做另一对爹娘。
    母亲生病、父亲郁郁寡欢时,她再度祈求他们身体无恙。
    可惜这些都没有成真。
    第二对父母,也离她而去了。
    大事她不敢再求上天垂怜。
    如今,她还有小小一点薄愿。
    以顾则言的身份,日后娶了正妻,想强留住一个女子当妾侍,她怎么都跑不掉。
    所以她希望这段如梦幻泡影的露水情缘,能绽在最好的时刻,然后平和凋零。
    日后好聚好散。
    主殿外,树木枝桠挂着枯叶几片,风拂过,树枝在主殿的红墙上和虞冷月纤薄的后背,落下几道寂寥的影子。
    她虔诚拜下,起身,再拜。
    光影浮动,落到她的发顶成了明亮的圆。
    佛光普渡信徒。
    大抵如此。
    周临渊静默看着。
    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宁静安详之感,又有些酸涩。
    虞冷月起身上香。
    香烛的烟雾四处弥散,熏得人眼睛疼。
    一转头,他就站在她身后。
    她一脚跨出去,问道:开斋饭了?
    周临渊凝视着虞冷月发红的眼睛,抬手刮了一下她眼睑下方,垂眸问道:怎么哭了?
    虞冷月伸手摸了一下脸颊。
    并没有眼泪。
    她道:香熏的,你进去你眼睛也红。
    周临渊一颔首,与她比肩往客房去。
    路上问她:同菩萨说了什么心愿?
    虞冷月凑过去,低声笑问:难道顾郎要做我的菩萨,替我实现么?
    周临渊淡声道:可以。
    虞冷月放慢了步伐,笑容渐淡。
    强劲秋风吹动她的裙摆和发丝。
    山间树木沙沙作响,似悲鸣。
    她想了想,随即重新扬起笑脸,走到他的前方,问道:送你的香囊,可还留着?
    周临渊不忘冷嗤道:里面的虫都死了,你不是让我扔了吗?
    是她说的,情虫死了。
    虞冷月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可是这里死而复生了,那情虫也能再活过来你真的扔了?
    周临渊不答。
    只傲然地撇开眼,泄出一丝薄笑。
    当然没扔。
    顾郎可还记得,我送你香囊时,说过的话?
    有些久远了。
    周临渊想了想。
    也还是想起来了。
    她曾说:如果顾郎肯收,便只许收我这一个。若要再收别人的,便给我还回来。
    意思就是,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许有她一个人。
    不可以有妻妾,甚至于通房。
    简而言之,她要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人。
    可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
    她的心,收放自如。
    随时都可以、愿意离开他。
    周临渊不往前走了。
    他皱起了眉,直直地看着她,道:伶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冷月毫不惧怕地回望回去。
    轻松随意地笑说:我最期望顾郎能替我实现的愿望,就是勿忘收下香囊时的承诺。
    这番话,原是收他玉佩时,就该说的。
    周临渊久久不语,眸色越发冷沉。
    两人对视了不知多久。
    顾豫都在客房门口高声催了:开斋饭了。
    周临渊才冷冷撂下一句话:如你所愿,我不会忘记我的承诺。
    迈着大步往厢房去,将虞冷月甩在了后面。
    这样一闹,用斋饭的时候,自然是氛围不好。
    顾豫都不敢喘大气,端着碗出去吃。
    虞冷月跟周临渊对坐着,谁也没搭理谁。
    周临渊用膳的仪态始终优雅,只是冷着一张脸,连素斋饭都显得冷冰冰的。
    下山途中。
    虞冷月去拽了几次周临渊的袖子,却都被他不动声色给拂开了。
    拽了几次,她也就不去拽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不似来时亲密。
    步伐也慢。
    顾豫脚程快,这会儿都快下山了。
    恰好没撞到在半山腰上停留了许久的徐昭盈。
    徐昭盈站在山崖边,哀伤地俯视着山下的周临渊和他身边的女子。
    从他们上山,她就一直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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