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姑左手拎鸡笼,右手举鸭篮,动作豪迈。
    上次曹木工的话点醒了晏桑枝,不管日后如何,总要把眼下给过好。鸡鸭她是不会挑的,但齐姑相公是养牲畜的,他知道怎么挑,便央他帮忙选一些,赚的辛苦钱又折进去大半。
    我不用瞧,自然是相信齐叔的。曹婶,你先帮我把这两个笼子拎到旁边的小间去。
    晏桑枝唤了声,又对齐姑说:晚点我再去看看鸡鸭,我先给小虎把个脉。身上的肉清减了些,瞧着面相也好上不少。
    真的?我可一日不落地盯着他走呢,以前走上一圈就喘得要背过气,现在走到陈巷也不是问题。饭量也少了点,最要紧的是他呀,不老说自己哪里不舒服了。
    齐姑是真没有后悔信晏桑枝这一回,话里话外都是笑。
    小虎确实瘦了一点,人一瘦之前那种虚浮无力的面相就瞧着好上不少,最要紧的是精神了许多。
    晏桑枝给他把完脉后,又拿出一罐柿叶茶和小罐的蜜,脉象比之前好上不少,柿叶茶再喝段日子,别停下来。绕巷子走至少也还得要几个月,不能说现在就停下来。
    齐姑连忙点头,我晓得的,不会断的。我要是去不了,他爹大哥阿爷几个都轮着陪他一道去的。
    只要不断就成。
    小虎早先还嚎得整条巷子都能听见,要她娘拿着赶猪棒赶。眼下早就认命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虽说心里是认了,可脸上还是带出点不情愿来。
    叫齐姑看得不顺眼,拿上茶就把他带出去。正碰上谢三手里牵着谢老太太进来,客气地问候了一句,还热心地喊:小娘子,来人了。
    老太太,赶紧坐到这里来。
    晏桑枝让谢三把谢老太太扶到椅凳上,先前吃了那么多日的驴肉汤,又换着吃了不少药膳,此时老太太头脑是清明的,发病次数越来越少。
    她告诉谢三,可以带出来走走,见见人。
    没想到他们出门后直奔她这里,谢老太太不发病时,人很温和,脸上也有笑。
    老太太,手伸出来我给你按按。
    我知道是把脉,小娘子给我看,我放心着呢。
    那让我看看,老太太你身子是不是好上了许多。
    晏桑枝一边顺着她的话说,安抚情绪,一边伸手去探她的脉,声音很轻柔,好上不少了,今日既然过来了,我给你老太太炖一点鸡汤,晚上吃了能睡个好觉。
    鸡汤,好好,我都有不少时日没喝过了。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点头。谢三立马让人去买了只老母鸡,还是退好毛的。
    做红枣莲子鸡汤是很简单的,拿肥嫩的老母鸡给切块,焯水后直接放到滚水里煮,炖到半熟后放莲子、枸杞、红枣,炖到烂为止,再洒把盐。
    一大锅浅黄的鸡汤,漂浮着一抹红,一抹白,香味一开盖就往人鼻子里钻,老太太这常年堵住的鼻子都能闻见。
    当即就说要吃上一碗,她牙口不好,鸡肉要用筷子分得很碎,跟丝一般才往嘴里送。她最喜欢红枣,甜津津的,最要紧是炖得烂糊,叫她放到用舌尖抿抿枣肉就化开了。莲子也好,沾到咸的里头还是甜的,很粉糯,吃着一点油腻都没有。
    谢三最近瘦了点,横肉少些,看起来没那么凶神恶煞。可胃口也差了点,吃到这鸡汤,跟谢老太太不同,他最喜欢就是吃鸡肉,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红枣莲子最后挨个夹起来,一口下肚,最后再把汤给抿了。
    晏桑枝以为谢三吃完了东西就走,没想到他还有事跟她相谈。
    谢三叔,找我说什么事?
    谢三半点不带犹豫的,你之前让我找的人,给找到了。不过不是我找到的,是我家侄子帮忙的。
    什么?真的找到了?
    晏桑枝的神情头一次有这么失态过,心里像鼓在那里敲。要不是控制着自己,她只怕会上前死死拽住谢三的衣衫,要他再说一遍。
    是的,我也去瞧过,那痣就跟画像上的人一样。
    在哪里?
    她急迫地再次发问。
    山光寺里,她是个尼姑。
    谢三说完,明白她的心情,你要是想见她一面的话,那我可以立马带你过去。
    我去!
    晏桑枝真的很想远远瞧一眼,这个上辈子待她如亲女一样的师父。
    坐到马车上时,她整个人像入定一般,手紧紧握着另外一只手。脑子里像是想了许多,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混沌一片。
    以至于到了山光寺的山脚底下,她都没有勇气走上去。后面迈出的每一步,她都在想,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山光寺香火不是很旺盛,来往的香客不多,在那些香客里,晏桑枝第一眼就瞧到了穿灰蓝衣衫插香的中年女子,她不会认错的,就是师父。
    她的指甲深深陷到肉里,眼眶泛红,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上一眼又一眼。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许静心抬起头来。
    她带着很温和的笑意,冲晏桑枝招招手,小娘子,你过来。
    晏桑枝反倒低头先去理理自己身上的衣衫,缓口气,怔怔地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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