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顾钦辞手里拿着一把木弓携三支箭矢,微微愣怔,这人趁她与妇人说话的工夫,已经付过钱了。
    遂目光转到木架上的物件转了一圈,道:那就要第四排最左边的吉运童娃吧。
    好。顾钦辞当即应下,眼底噙一丝笑意,端的是胸有成竹。
    方才那位妇人重重叹了声气:亏我苦苦规劝,可你这位情郎,也太莽撞了。
    宁扶疏与顾钦辞都戴着帷帽看不出面容年纪,且她今日梳着后发半披的发型出门,自然而然被人误认作不方面抛头露面的闺阁姑娘。
    其实我也能瞧出来,你们俩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娘子与郎君,压根不在乎区区十文钱。这问题严重就严重在,总有人前仆后继地给骗子送银两,这会助长咱们朝歌郡坑蒙拐骗的风气啊。
    你看,你看看那骗子收了钱就笑得小人得志的样子,简直要死气人。
    宁扶疏静静听着,始终没接话。
    忽看见木剑在顾钦辞掌心迅速转了一圈,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影子,三根重心不稳的木箭便已经搭在了弦上。
    她爽朗笑了声,对妇人道:放心吧,他既敢出来坑蒙拐骗,我家夫君必叫他血本无归。
    话音落下的同时,顾钦辞三箭齐发。
    被宁扶疏选中的吉运童娃轻轻晃动了一下,眨眼间,银器表面明显添了三个白点。那是包裹箭头的布条上所沾面粉留下的痕迹,代表射中了。
    三箭全中。
    围观看热闹的人顿时纷纷喊好。
    老板满目震惊,这怎么可能。他摆摊好几个月,靠着投机取巧的滑头,从来没有人做到三箭射中同一件东西。而且射箭的位置由他经过丈量固定,离木架正中心足足三丈远,因此摆放越偏的东西越难射中。
    这只缩在角落里的吉运福娃
    巧合,铁定是瞎猫捡着死耗子的巧合。
    他宽慰自己,只损失这么一样玩意儿还不至于亏本,今晚上元节,逛灯市的人多,尤其那些手拉着手的小情侣最是人傻钱多。盯准他们忽悠,很快就赚回来了。
    老板这样想着,忍住肉痛把福娃给了顾钦辞,继而那双狭长眼睛贼溜溜地转着,在人群中搜罗下一个冤大头。
    不料,还没等他拉客,这男人又抛来十文钱。
    这福娃瞧着是男娃呀,按理说,应该还有另一只女娃搭配成对。顾钦辞一眼看见木架上的目标,老板,再来一次吧。
    说着,兀自取箭射出。
    老板还在数那十枚铜板,听见人群沸腾,这下是知道自己遇上身负异能的高手了。
    干他这一行,抵赖是万万不能的,否则等同于自砸招牌。他生怕这个不露脸的神秘男人再想射第三发,连忙赶在他掏银子之前,拔声道:佳节难得,鄙人做小本生意,不过图个众伙儿同乐,公子也得给其他人一些机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晚呐,每人限玩两次。
    顾钦辞眉目淡淡,听见这话也没什么反应,翻腕又往他脚边扔了一把铜板,这回是二十枚。
    老板瞬间怒上眉梢,以为他要砸场子。正准备跳脚骂人
    却见男人突然走开了,然后牵着跟他一样头戴帷帽的姑娘站到射箭之处。不违背每人的规定,老板愣是吃了个哑巴亏。
    宁扶疏拿着顾钦辞塞来的木弓,眼底浮现一丝狐疑。她了解顾钦辞的性子,不喜多言,不喜麻烦,不喜掺和外人的事儿,知道他不屑跟这个嘴脸恶臭的老板计较,但怎么都没想到,顾钦辞居然让她来射箭。
    她低声道:我不会这个
    疏疏,左手大拇指压住这里,其余四根手指这样放。顾钦辞把两只福娃交给随行侍卫,低头认真调整起她握弓的手势,把箭搭上去,右手别松开。
    宁扶疏被他机械地摆弄着,侧过头,相隔两层面纱,看不清顾钦辞的神态:我不会
    有我在。顾钦辞掌心包住她握弓的拳头,从背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带动她抬上臂。
    还想要哪一个?他磁性嗓音盛满她精致小巧的耳廓,像生出指甲的猫爪轻轻挠过皮肤,痒得人头皮发麻。
    宁扶疏是瞧不上这些做工粗糙之物的,随口道:都行。
    那不如最上面的两只。顾钦辞道,狼和兔子。
    宁扶疏忽然感觉有些热。
    脸颊和耳根微微发热。
    不知为何闪现过昨夜燃烛天明的画面,一幕幕、一帧帧
    身后人是狼,她是兔子。他教她射狼,他和她一起射兔子。
    宁扶疏在一瞬间发现,她虽放浪形骸,能抛开世俗偏见高谈阔论风月。但到底是个寻常人,逃不过偶时羞赧。
    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顾钦辞些。
    老板见两个人磨磨唧唧半天也没把木箭射出来,僵硬嘴角立马又挂上了轻蔑弧度。看这小姑娘就是个不会功夫的,连手势都需要人临时教,一副细胳膊细腿可别把箭射到脚上喏。
    他嘚瑟起来,胡子都往天上翘,嚷嚷道:我说小娘子,不敢射快点就下去,别耽误了后头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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