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说,陈玦觉得他会是那个瞬间。但他跟别人有点不一样。
    也许,他会是一个契机,带她遇见那个瞬间的契机。
    当然,这句话还是冒进了。
    出口前她就知道,但陈玦还是跟随着本能,这么说了。
    说完后,陈玦静静地看着他。
    周知善的确有些意外,不过似乎只是很短的瞬间。
    他平淡地垂了垂眸,睫羽在眼下投下细微小片的阴影,沉默蔓延了几秒后,他才问:为什么?
    下一班车快到了,车站开始涌入些人群。
    在逐渐热闹起来的环境里,陈玦的声音依然很清晰:你长得好看。
    坦白讲,周知善活了二十一年,见过不少胆大的人,男女都有,但陈玦还是很不同。
    以往的人里,为了等待答案,不管害羞还是大胆,情绪总会有波动。
    陈玦没有。
    周知善敛了眼眸,头一次仔细打量起她来。
    一个看上去连告白经验都没有的人,提出这个请求,自然地就好像吃饭一样。
    泰然自若。
    但他还是给了否定的答案。
    不用了。
    他的声音有些冷淡。
    陈玦点了下头,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好。抱歉。
    周知善离开前,顺手抽走了花束中的一枝唐棉:当赔礼?
    陈玦:行。
    两个人谁也没说再见,因为不一定再见。
    看着他的身影穿过人潮,消失其中,陈玦忽然想起十七岁的大年夜,何璨跟她聊完,开了阳台门准备进来时,忽然回过头来,郑重嘱咐。
    但你不能等它降临。
    要扑向它。
    2.
    陈玦没搬家之前,跟母亲陈路和父亲何运光一同生活,泱南是个小城,人情往来的连结紧密而混乱。
    周围邻里都知道这是教师一家,陈玦一岁时才搬来泱南。大家对陈玦的姓氏背地里讨论过,风言风语不少,但陈路与何运光只当没听见,久而久之,事便冷却翻篇。
    陈玦父母待人接物自有一套哲学,陈家的生活节奏始终踩住了微妙的平衡。在不疏远邻里的前提下,将人情往来的需求降到了最低。
    陈玦从这样的家庭里长起来,性格倒跟闷葫芦一样,说话反应慢半拍,经常是别人等不到回应,转到了新话题,陈玦才慢慢腾腾回复之前的话题。
    虽然存在感低,但其实陈玦有个习惯。大事上不爱吃亏。
    十七岁寒假前,是何璨替她去开的家长会。偏上的成绩,语文和数学都挺拔尖,挺不错。
    何璨跟陈玦约定好,在离学校一条街的快餐店见。
    但还没有出校门,何璨就被一个男生拦下了。
    对方大概是陈玦同班,上下打量何璨了会儿,试探地问:陈玦家长?
    何璨刚要应,就听见那男生压低声音问:陈玦偷偷抽烟,你不知道吧?
    何璨眉头微挑。
    是吗?
    那男生是按部就班极畏家长的类型,知道陈玦跟自己一样,偶然撞见陈玦这事,一直拿其当作把柄,提些无聊要求。最后又想让陈玦帮忙做套时政竞赛初试题,这次没成功,恼羞成怒。
    何璨反应平平,这让他有些失望。离开前,何璨说:谢谢你提醒。不过,等我戒成功了,我再督促她。要以身作则嘛,我暂时做不到。
    说完勾唇灿烂一笑,施施然走人。
    见陈玦以后,何璨随口提了一嘴,让她以后小心点,何运光和陈路都不是那么前卫的人。
    陈玦吃汉堡的动作一顿,也若无其事说,知道了。
    第二天放学,陈玦头一次堵了人。
    王晔,没人教过你,沉默是金吗?
    她没什么过分的动作,只是气势压人,往前走了几步,就把他逼到了快墙角的位置。
    王晔被她的神态吓住了,等反应过来,伸手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提气道:你自己做了还怕人
    陈玦摁下录音笔,里头传来王晔每次要挟她的片段。
    阴沉的天幕下,她笑着歪了歪头:你妈要是知道你的零花钱早花完了,都是找同学要的,会给你涨点吗?噢,对了,你要的这数,可能已经够你进少管所了。
    陈玦
    虚伪,记仇,阴狠,毒辣。
    在王晔那儿,这就是她的代名词。
    这么多年,王晔其实都快忘了,但冷不丁有人找到他,问起陈玦这个人,几年前的记忆回笼,王晔脸色涨红地陷入愤怒,那时的难堪让他记忆犹新。
    别太急。
    明亮宽敞的咖啡厅卡座里,对面的男人容貌出众,气质温文尔雅,极富人情味地递来一张湿纸巾,示意王晔擦擦额角的汗。
    王晔感激地点点头,对方还给了他丰厚的问询金,顶他好几个月的薪水。
    本来以为是多为难的事,结果只是让他聊聊陈玦这个人。
    不过,您问这个,是有什么用呢?
    对面的男人穿着干净雅致,灰调藏蓝的山羊绒毛衣,深色修身的休闲裤,风衣垂感极好,置于座椅扶手上。
    因为他,他们这桌总是频频招人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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