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这些梁人倒也不是坏事,起码今天不用干活了。一年到头,也就白马节和新年的祭祀奴隶们可以因为被嫌弃而获得两日的休息。
    安平和项椋选择今日动手营救,也是因为这一日,所有人都在奴隶营,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同胞。
    营地外面有十几个上庸士兵巡逻而过。他们走完一圈就回到了篝火边,一边抱怨着今天还要干活,一边把一只羊腿也架上了篝火,肉香很快就飘散了出来。
    奴隶营中的梁人闻着这味道,只能干咽一下唾液。
    想吃吗?项椋从黑暗中走出来,低声问道。听到这话奴隶们纷纷抬脸惊恐地看他,目光中似乎在说:你疯了吗?你要害死大家吗?
    项椋低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暗红色的布条,绑在了自己的左臂上,低声道:你们认识这个吧?想要走,就配合我,无论一会儿发生什么,听我指挥。
    仅仅是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让奴隶们脸色大变。他们相互看了看,脏兮兮的脸上终于有了神采,那是看到了希望的模样。因为这些在云州和燕州生活的百姓认得,左臂的红布条,是萧家军的标志。
    有人来救他们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青年激动地小声问:大人您,您是特意来救我们的吗?您说怎么做,我们一定配合。我们身体都很好,您放心,我们,我们没人会拖您的后腿的。
    项椋抬头看了眼天边朦胧的月亮,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如今需要等待,等待今天随着柔然王的队伍潜入王庭的队友来接应他们。
    时间过的很快,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和欢笑,天就黑透了,守卫奴隶营的看守们也累了,三三两两躺在草地上聊天。
    今夜星空高远,万里无尘。
    项椋神色冷峻,那些奴隶们都不敢上前打扰他。可是过去这么久也没动静,他们嘻嘻索索讨论了一阵,将那个小队长推了出来。小队长有些局促地挪到项椋身边,蹲下小声问:军爷,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呀?我们可以帮您干掉那几个守卫,我们,我们也是能干活不怕死的。
    项椋看了看他身边的这一圈人,各个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他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站起来又数了一遍人头,确定一个都没有少,才低语道:快了。
    巧的是,项椋话音刚落,外面就起了变化。
    两个人远处走来,原本懈怠的守卫们被惊动,立刻爬了起来。走在前面的人绑着一头的小辫子,身量高而精瘦,穿着草原的猎装,袒露着的半边肩背上可以看到薄而有力的肌肉。
    守卫们立刻行礼喊道:桑沃将军。
    桑沃哈哈一笑,上手豪迈地拍了拍一个守卫的肩膀高声道:今天过节,都回去陪婆娘吧,不用在这里守着了!茫茫草原,这些梁人能跑到哪里去?
    守卫们登时欢呼起来。
    他们走了!奴隶营中那个小队长观察着外面,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军爷,您买通了桑沃吗?
    闭嘴!项椋皱眉不耐烦地低声呵斥了一句:从现在起,没我的同意,都把嘴给我闭上。
    小队长立刻涨红了脸,抬手把自己的嘴死死捂住了。
    营地外,守卫撤走,桑沃背后的人才上前一步走到了火光照耀的到的地方。摘下黑袍的兜帽,荆楚露出了她那倾城的容颜。
    好美啊。一个女奴隔着围栏看到荆楚的脸后失神的说,而后立刻被同伴捂住了嘴。
    桑沃看似已经与荆楚颇为熟识,也习惯了她的美丽,只一挑眉说:老朋友,我这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你啊。
    说罢,手上还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暗示的十分明显。
    荆楚了然一笑,拿出了厚厚一叠银票拍在桑沃怀中,笑道:十万两,一分不少。咱们做生意嘛,什么不能交易呢?以前的粮食骏马生铁,今天的奴隶,不过都是生意。
    桑沃收起银票,满意道:好说,好说。剩下的事情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知道,陈大掌柜请自便。
    说罢,桑沃转身哼着小调就走了。
    荆楚这才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了奴隶营门口的铁索,营中的梁人已经按照身体状况排好了队,无声又带着期冀看着她。
    荆楚冲大家温柔一笑,目光扫了一圈,才落在了项椋身上。二人四目相对间,世事无常天翻地覆就这么赤/裸地展现在了眼前。曾经的贵公子和风尘女,曾经的死敌,亦是今日的战友。
    荆楚微微一点头算是招呼过了,项椋也没有追忆往昔的兴致,只问:粮车呢?
    按照计划,这些奴隶要藏在粮车中由荆楚偷运出去。
    荆楚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带着这一队人往运粮车的方向走去。由于桑沃提前的安排,一路上他们没有碰到一个巡逻的士兵。
    项椋压低声音问:这个桑沃可信吗?
    不可信。荆楚摇头,远处的篝火倒影在她的眼中,微光闪烁:但利益可信。跟大梁的贸易是一块肥肉,乌默尔越禁,贸易的得利越丰厚。面对这么多真金白银不动心的只有疯子和圣人。乌默尔是疯子,可他身边的人却不是。
    远处的粮车已经隐约可见,足有百辆,浩浩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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