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慎言呼吸骤然变急,他捧起陆瑜的脸,浓黑的眼眸与她对视,哑着声音道:还想休息吗。
    陆瑜眨了下眼,然后轻点了下头。
    那就别招我。
    孟慎言警告。
    说着,拿起一杯才热好的牛奶,递到了陆瑜嘴边,喝了。
    陆瑜咬上了杯沿,喝了两口,就有些喝不下了。
    孟慎言将剩余的牛奶喝尽了,把空杯放在一边,拿过大浴巾将陆瑜从水里捞了起来,擦干后,大步朝着卧室走去。
    陆瑜勾着孟慎言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又闭上了眼。
    孟慎言将陆瑜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后,又朝着浴室走去。
    陆瑜闭着眼,听着里面传来了哗哗的声音,突然笑了声。
    看来撒娇示弱还是有用的。
    十多分钟后,孟慎言出来了。
    他看了眼床上的陆瑜,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他以为睡着的人,突然滚了一下,滚进了他怀里,双眸紧闭着,但纤长的睫毛却颤抖了下。
    像是蝴蝶振翅,一下一下扫过他心尖。
    你洗凉水澡了。
    孟慎言一惊,怕身上的寒气冻着陆瑜,就要推开他,陆瑜反而更紧的抱了上来。
    正好,我有点热。
    听陆瑜这么说,孟慎言叹了口气,轻声问:怎么还不睡,不是说累了吗。
    陆瑜缓缓地睁开眼,看向孟慎言:我突然想起,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呢,所以就睡不着了。
    孟慎言没想到陆瑜困倦成这样了,还记得这一茬。
    他轻叹了一声,虽然有些紧张,但也做好了准备。
    他不可能一辈子瞒着陆瑜的。
    你想听什么?
    陆瑜想了好一会儿,又往孟慎言怀里挨紧了,直到感觉到他冰凉的皮肤开始变得温热起来,才说:我认识你之前的,还有我们分手之后的,都想知道。
    她顿了下,有些闷闷地说:还是先说之前的吧。孟慎言,我觉得你有太多秘密了。
    上次我和程芸遇到,她和我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我不是想探听你的隐私,也不知单纯好奇,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
    昏暗的夜里,孟慎言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怀中的人,听到她有些委屈的声音,心中也有些难受。
    他知道他当初会和陆瑜分手,他占有主要原因。
    过去,因为怕陆瑜知道他的身世而看不起他,离开他,所以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过往,从不透露半分,从未真正的和陆瑜交心过。
    而陆瑜什么都告诉他了。
    包括她家庭的不和睦,以及她对父亲曾有过的怨怼。
    他们本来就没有对等。
    如果当初他自信一些,坦白一些,或许根本没有这八年的分手。
    孟慎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爸爸不是中国人。
    陆瑜笑了下,我知道。
    那我是私生子,你知道吗。
    闻言,陆瑜一怔,掀起眼帘,想要看看孟慎言的表情,眼上就蒙上了一只手。
    残余的一点亮光,也湮灭在了孟慎言宽大的手掌中。
    陆瑜听出了孟慎言声音中的一丝颤抖,想要挣开,去看看他。
    陆瑜,别看我。
    孟慎言低哑的声音传进了耳际。
    他怕被陆瑜那双眼睛看着,他就说不下去了。
    陆瑜没再挣动,乖乖地卧在孟慎言臂弯之中。
    沉寂好久,孟慎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妈妈遇到我爸时,还没毕业,她去给他当中文家教的。朝夕相处几个月后,两人就相爱了,后来就有了我,但那时,我妈才知道我爸在国外早就成家立业了,孩子都好几岁了。
    那晚,特别安静。
    陆瑜听着孟慎言讲述了关于他母亲的一生。
    孟慎言的妈妈孟娇是个倔强的性子,知道真相后,不愿破坏男人的家庭,也不想当第三者,就退了学,回到了老家,把孟慎言生了下来。
    但老家地方小流言蜚语多,未婚先孕在小地方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尤其是孟娇生下个蓝眼睛的小孩后,整个小地方全是关于她的各种不堪入耳的传言,就连孟慎言的外公外婆都骂孟娇是个扫把星,丢了家族的脸。
    孟娇一气之下就带着还不满一岁的孟慎言离开了家乡。
    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们一直为了生计辗转各地。
    生活的压力,以及旁人异样的眼光,让孟娇不堪重负,原本温柔的脾性,变得越来越暴躁。
    她就像是个导火索,随时都有炸裂的危险。
    她一直在吃药。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时常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精神崩溃,打骂孟慎言也是常事。
    孟娇原本也是小地方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天之娇女,原本也应该会有美好的人生,她一直觉得是孟慎言毁了她的人生,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病发时,她甚至好多次想要杀了孟慎言。
    但恢复后,又会抱着孟慎言嚎啕大哭,给他道歉,说对不起他。
    后来,在孟慎言高一那年,孟娇给孟慎言留了一份遗书,皱巴巴的纸张上就写满了对不起,之后她就在深夜从出租屋的六楼跳了下去,结束了悲苦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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