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他肌肉的触感却是软软的,仿佛泻去了精气神,只剩空空的皮囊。
    她丢去棉巾,伸出一根指头戳他腹部的硬块,很松弛,没有任何反弹的力量。
    连棠心里一沉,这才发现他的呼吸也很弱,换气的间隔很长。
    她俯下腰,把耳朵贴在他的心脏,听他的心跳,有是有,但是很缓,远远低于正常男子该有的频率。
    她恍恍惚惚坐正身子,白了脸,她想到了上一世,彼时江左军和西戎同时来攻,他第一天消灭江左军的主力后,把京中的战场交给镇国大将军,自己带着兵去边关应战,那一仗也打了将近两个月。
    这一世相当于祁衍提前打了一个半月的仗,那么他的身体相应的也会提前亏空殆尽。
    连棠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把耳朵贴在他胸前去听,微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慢,却像沉石砸在她的心上。
    他不是还要为父报仇,驱逐胡掳么?
    他不是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意志力么?
    他不是答应要陪她一辈子么?
    连棠禁止自己吓唬自己,重新洗了面巾,继续给他擦拭身体,前胸、后背、两条长腿,最后到脚踝。
    擦了一遍又擦一遍,她把自己累的没时间胡思乱想。
    怕他着凉,她终是没有擦第三遍。
    一静下来难免又心神不明,上一世她的世界没有他,即便囹圄在书阁十年,她也安之若素。
    这一世,她的生命和他牵绊在一起,她有了奢望,有了痴念,不想一个人。
    她坐立难安,又爬到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跳,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连那迟钝的跳动也听不见了。
    她猛然跳起来,跑到帐外,唤李左,快去请军医。
    李左见连棠脸色惨白,眼神惶恐,二话没说,飞身出去,很快携着一个白须老军医进来。
    涉及皇帝,军医不敢怠慢,一脸惊惧的问连棠病情,连棠说陛下心跳孱弱,军医没有耽搁,立刻把两指搭在祁衍的脉搏上。
    军医表情谨慎,诊的仔细,那从一开始就锁着的眉,从未展开过,半晌他才把手指移开,凝肃道:陛下脉搏很弱,心跳也比平常人慢得多。
    验证了心中的猜想,连棠颓然跌坐在祁衍的身旁。
    全军营就连棠一个女子,又住在王帐,纵然老军医醉心药材,不问世事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她神魂落魄的担忧更印证了他的判断。
    老军医想安慰她,陛下身体底子不好,脉搏一向比正常人弱。
    闻言,连棠心里有好受一些,探问,他心跳慢是不是和睡得沉有关系?
    老军医看着少女眼里的希冀,很想让她高兴,可是他的医德不容他报喜不报忧,他斟酌道:也有这个原因,但是
    连棠心里一咯噔,声音失调,但是什么?
    老军医叹了一口气,但是陛下的生命迹象不是很强。
    连棠僵在原地。
    *
    翌日,天光放亮,祁衍从长觉中醒来,他已经很久没睡这么沉了。
    身体刚恢复知觉,就发现胸前趴着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把温热的耳朵贴近他的胸脯,认真的听着什么。
    他前襟大敞,那粉红色的耳朵像一个小喇叭,扣在他胸肌上,左探探,右探探,行为滑稽又不失可爱。
    他以手支地起身,胸前的小姑娘一骨碌落进他的臂弯,棠棠,你在做什么?
    连棠正专心听祁衍的心跳,突然被他掀翻在怀里,吓的魂飞魄散,声音因着喜悦显得尖锐,陛下,你醒了?
    祁衍对她劫后余生般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不解,这是什么话,仿佛朕醒不过来了似的。
    连棠都不敢想自己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她提心吊胆,根本不敢闭眼,仿佛她一陷入黑暗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在他身边坐了一夜,不停的听他的心跳,摸他的脉搏,快神经质了。
    还好他醒过来了。
    她眼皮有点热,头埋进他的腋窝,呸呸呸,陛下不许说这种话。
    祁衍并未察觉她今日情绪的跳脱,抱了她一会,就命人抬水,洗澡更衣。
    祁衍洗完澡,身体有点疲乏,他靠在浴桶里多休息了会才起身离开,出来的时候见连棠还坐在原来的软垫上,仿佛姿势都没变过,一双水眸幽静寂沉,不知在想什么。
    连棠余光瞥见祁衍从浴房出来,忙起身迎上去,仰着小脸抬睫看他,水汽氤氲后,他面色白的像纸,没有一丝血色。
    她眉心一皱。
    祁衍面露紧张,用手托着她的手肘,怎么了,棠棠,是不是脚腕还疼。
    看着他因为紧张,突然充血的脑门,连棠眼神一晃,顺势跌进他的怀里,嗡嗡道了一声,昂。
    祁衍忙抱着她坐在床榻上,拽着她的腿,褪去绫袜,查看伤口,因着担忧,他呼吸都比刚才热一些。
    仔细查看了一番她光洁的脚踝,他面色稍缓,外面看着已经恢复好了,皮下修复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说着他轻轻在伤口周围按压,给了她一个询问的表情,这样按还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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