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周国成收拾残羹的功夫,周兮辞起身拎起热水壶往外走,我去打点热水。
    冬天到了傍晚天就黑了。
    周兮辞走出病房随手掩着门,放下水壶蹲在一旁,隔着没关严的门,她很快听见了徐慈英的呕吐声。
    何谓说过,癌症病人到后期基本吃不了什么东西,就算能吃进去也很快会吐出来。
    徐慈英不想她担心,每回都强撑着吃进去,周兮辞看她胃口变好,还以为是病情有了好转的迹象。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不过都是妈妈的魔法,这世上根本没有奇迹。
    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鞋。
    周兮辞顺着裤脚抬起头,陈临戈跟着蹲了下来,他刚从学校过来,经过风雪,手却还是热的,捏着她的指尖低声问:怎么了?
    没等周兮辞回答,病房里又传来一声动静。
    陈临戈眼睫一颤,没再说话。
    我以为是奇迹出现了。周兮辞低着头,她越来越不好了,陈临戈,怎么办啊。
    那是癌啊。
    多少人碰到都无能为力。
    我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还有很多事没做,为什么不能给我多一点时间。周兮辞浑身颤抖,像陷入了梦魇里,她一直希望我去更好的学校,我是不是应该听她的话,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她才病得这么严重。
    不是。陈临戈攥着她的手,一遍遍否认,不是,周兮辞,不是你的错,我们每个人都会生病,小到感冒发烧大到不治之症,难道每个人生病都要在别人身上找错误吗?不是的,没有人想生病,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家人生病,我们只是运气不好,碰到了更难治愈的病,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徐姨肯定也不想听到你这么说,你又不是病毒,怎么会因为你病得更严重,那我天天跟你呆在一起,怎么没有生病?
    周兮辞吸了吸鼻子,哽声道:不要胡说。
    陈临戈将她脑袋按到自己肩上,掌心贴着她的后脑揉了揉,没事的,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吗?
    周兮辞闭上眼,眼泪一滴滴渗进脸颊蹭着的布料里,心中始终无解。
    半个月的假过得悄无声息。
    徐慈英一早便催着周兮辞回学校,你回去就好好上课,别没事就往这里跑,我这儿有你爸。
    爸要上班呢,有时候还是夜班,你一个人怎么行。周兮辞拎上书包:我跟爸都说好了,晚上我过来,反正医院离学校也不远,省得他两头跑还休息不好。
    徐慈英知道说服不了她,也没强求:那你路上多注意安全,别骑车了。
    知道了。
    周兮辞起初是想再请半个月假,可她也清楚,只要自己在,徐慈英总会强撑着精神跟她说话、假装胃口很好,连睡梦里也不得安稳。
    她明白徐慈英是不想她担心,便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样能多换回妈妈一点时间,周兮辞愿意担下所有的苦和痛。
    医院和学校在一条线上,周兮辞没骑车也没坐车,拉高了衣领,半张脸埋进去,迎头走在寒风中。
    快到学校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前边路灯还剩五秒,她抓着手机跑过马路才接通,怎么了,我还有几百米就到了,林姐在学校吧?
    在。陈临戈的声音有些沉,周兮辞。
    嗯?
    陶姜退学了。
    周兮辞倏地僵在原地,退学?怎么回事,姜姜怎么会突然退学?她现在还在学校吗?
    不在,她早读请了假,等林姐看到她消息找到宿舍的时候,她的床铺已经空了。
    我马上到学校了。周兮辞一边跑一边给陶姜打电话,只是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等到学校,她直接去了林松媛办公室,陈临戈他们几人都在,邱琢玉在一旁不停打着陶姜的手机。
    林松媛不知道在跟谁联系,神情很严肃:行,我知道了,多谢陶书记,学校会想办法的。好,好,那您先忙,我这边再看看怎么办。
    她放下话机,六个人瞬间围了过去。
    林松媛揉了揉眉心,是陶姜的父亲出事了。
    陶富强这些年都在工地上干活,今年年冬包工头为了赶工期,让工人夜里加班干活。
    由于工期紧张,临时搭建的脚手架不够牢固,陶富强意外从三楼跌落,摔断了一条腿。
    现在工地那边不承认夜里赶工的事,还为了不承担医药费,把责任都推到了陶姜父亲身上。林松媛说:村里书记联系了律师过去,但最终也只要来两万块。
    两万块。
    一条腿。
    邱琢玉怒斥道:真是好划算的买卖。
    周兮辞问:那姜姜呢?她回家了吗?
    应该是回去了,她父亲昨天刚出院。林松媛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你们先回去上课,我现在去她们家看看。
    简凡说:林姐,我们也想去。
    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不能带着你们乱跑,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姜姜重新回来上课的。林松媛拍拍简凡的肩膀:都回去吧,有什么情况等我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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