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不去,还要离开京崎?
    因为我碰上了一个比我还没脑子的。有他陪衬,我这个没脑子的行为似乎也可以被允许吧。
    黎青梦沉吟半晌,咽下去的苦咖啡在口腔里弥漫出了一点回甘。
    况且,当我们不用大脑思考的时候,这不就意味着做出来的选择是最贴近心脏的吗?
    段晓檬似懂非懂。
    那你打算去哪里?我之后也可以去找你玩儿!
    好啊。不过我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用充满怀念的语气说出那两个字。
    南苔。
    段晓檬诧异地问:这在哪儿?
    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黎青梦失笑,调出地图,指着那个很小很小的点给她看。
    这么远你是去那边散心一阵子?
    黎青梦摇头,说:我只买了张单程票。
    你段晓檬吃惊地看着她。
    随时会有人离开这座城市,段晓雯对此并不奇怪。毕业季这几个月,她身边很多人都离开京崎,去了其他地方发展。
    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去了和京崎差不多繁华的大都市,还有的去了稍微压力没那么大的新一线。无论去哪儿,大家都是奔着更好更舒服的前程去的。
    但段晓檬知道黎青梦是京崎本地人,因此,她对她选择去这么一个小城感到费解。
    又不是混不下去了,明明有了可以去Warre工作室的机遇,黎青梦的选择在她看来毫无疑问是自毁前程。
    黎青梦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安定地笑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最近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网上画商稿吗,也逐渐有些稳定的人脉了。就算离开京崎我也可以继续画下去。画画这件事我不会放弃的。
    但是眼下,我有一个这辈子更不想放弃的存在。
    南苔比起翡冷翠,当然不值一提。聪明人都会选择后者。
    但不巧的是,她在这个堪堪过去的夏天,在和一个笨蛋相处的过程中,也学会了如何去做一个把自己往后放一放的笨蛋。
    在几个月前,她坐上离开南苔的车,心里盘算着人是那么善变的动物,不要为了一时之快把人生搅拌地不成样子,忍住了留下的冲动。
    的确过了时间,她的日子也开始要蒸蒸日上。不是都说人过得好就不会回头看吗?可为什么,她在竭力遏制自己的同时,仍就会在深夜想起微不足道的车前灯,光线昏暗的沉船,海风,榴莲甜腻的烟味。它们躺在梦的河流里,随手就能打捞起,在她的心室里不断潮汐。
    落潮后,她只想回到起点,在雨刷刷开康盂树脸的刹那,拉开车门给他一个不问以后的吻。
    于是,在看到那张银行卡的那刻,她知道,过不去了。
    如果每种选择都注定有后悔,那么就去他妈的吧。
    黎青梦起身,同段晓檬告别,说自己得回去收拾行李,赶傍晚的火车。
    段晓檬挥手说着得空就来找她玩,目送黎青梦的背影坚定地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扬长而去。
    她摊开她送的那本书,随手翻开一页,头两行字映入眼帘。
    【有些时光就像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整个地球都在盼着你的下一步。
    有些夏日拒绝结束。】
    *
    黄昏六点二十,黎青梦拉着二十八寸的大箱子,吃力地上了开往南苔的动车。
    依旧是熟悉的冷清,她靠窗坐着,满目望去,皆是空荡荡。
    但这份空旷却消磨不了她的满足。
    她剥开橘子,手机划动着微信,再一次停在康盂树的头像前。
    在康盂树的语音打过来的前一秒,黎青梦还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心有灵犀。
    他的通话请求跳出来的刹那间,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令人不敢置信的磁场,就这么发生在他们之间。
    她定了定神,接通电话。阔别时日,两人的开场白竟是几秒的沉默。
    不是尴尬,只是觉得,这种时刻太难能可贵了。
    嗨,青豆。
    久违的称呼被久违的不正经语气念出来,她嗯了一声,回叫着他的名字。
    康盂树。
    他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她猜测说:你现在是在桥头排档吃饭吗?
    哈哈。他蓦地笑出声,你猜。
    我猜了啊,桥头排档。
    不是。
    他没有再说话,她喂了好几声都没应答。
    就在她差点以为是动车上信号断续的缘故,她听到了他手机里传来的机械播报声。
    开往金荷桥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
    夹杂着地下铁的风,含糊地刮到了黎青梦的耳边。
    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动车的玻璃上映出她不可置信的脸。
    金荷桥,那是京崎地铁开往她家那个方向的站名。
    康盂树把举起的手机收回来,她重新听到了他得意洋洋的臭屁声音。
    青豆,我来找你了。
    黎青梦咬住嘴唇,脸上的喜哀混杂在一起,无奈地挤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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