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屋回自己屋里的这一路,靖翎走得心事重重,她固然想知道事情的全貌,却也觉得自己怕是太过心急了,现在的她,是知道鹿原的弱点的,而她正是把握了这些,才让鹿原答应,多少有些不磊落的部分,但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说着这叁年的不堪,她觉得气滞,脚步也因此缓了许多,费了好多时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黑帐马车已经候在院外,赶车人和侍卫站了一长排,靖翎露出一抹苦笑,要不是自己亲身求的应允,看这阵仗,怕会以为是鹿原要逼她去看老师,她进了屋,女侍们早就准备好了衣袍,她也就顺意换上,捏着新着上的裙角,看着镜里女侍给她戴上的云釵,自己的这身行头,和当年自己入萧府学琴的那日并无二致。
    也是,鹿原哪有那么大度,这不是明里暗里的要她不要多问吗?靖翎忍不住抬起手,把满头的云釵都取了下来,「太小孩气了」她故意说着,不让女侍为难,起身到屋外,那满院的花,都是鹿原为她种的,现已入秋,其中一隅的秋海棠(註一)开得正艷,靖翎折了几枝,让女侍替自己簪上,便转身上了车。
    马车晃荡着驶出院落,路过校场,驶出了王府大门,朝着大路去,越走越远,鹿原在门楼上看着,很快便看不见了,只剩下些许扬起的烟尘还留在门前,靖翎要去见萧年,为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他也知道自己大可以铁下心,一口拒绝,和她周旋,但叁年已经够长了,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把想做的事都给全了。
    其实他并不怕靖翎知道全部的一切,只是,怕她知道后会比现在难受。
    深深吸了口气,他下了门楼,回到营里,让人送了密信到苍翠宫,既然自己已经无心再守,那最后认或不认,也只能委给天子,毕竟是天家门里的家内事,他无法僭越。
    就在领了密信的传信官走出营帐时,另一个传信官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地开口:「王爷,方才京西门的守官来报,有门卫看见形貌与帑峴少主相似之人入京」,鹿原眉头微拧,喃喃道:「帑峴除了妇孺外合族参战,少主的首级点尸时也看见过」,传信官赶紧接了话:「王爷,之前便有探报,帑峴的少主有双生兄弟,只是这条线索没能核实」,鹿原沉思片刻,下令道:「去苍翠宫秉了此事,让禁军和各营戒备,京四门行宵禁,去吧」,传信官伏首接令,转身出了营房。
    帑峴少主不只一人这条信报他是记得的,但获知时已经开战在即,便没再深究,战后帑峴族母带头归顺,姿态摆得很低,让他大意了,忽略了要再覆核此事,现下确实是个好时机,他们这头得到努申世子藏身处的消息,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若这人真是帑峴少主,那的确是个好算计的。
    看来,他还不能松懈下来,他答应过她的,除患,务尽。
    註一又名八月春、断肠花,花语为苦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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