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杀人其实并不少见,这世上每天死去的人数都数不清,一条人命根本不足以惊动圣地,不足以让他被压上审判台。
    可松珩杀的,是拥有皇族血统的亲王。
    此事一出,天子震怒,下令举国缉拿。若不是扶桑树的神念选中了他,这会估计已经被千刀万剐,尸骨无存了。
    只是这样一来,路承沢更不好跟族里交代。
    我已经想好了说辞,你到时候配合一下就成。路承沢说:你当年跟着薛妤,也不止一次到过赤水。我那环境虽然比不上羲和与北荒,但比邺都还是强上不少,灵气充沛,你有功底在,重修不是一件难事。
    松珩朝外远看了下,半晌,温声道:承沢,多谢你。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
    但松珩,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路承沢迟疑半晌,斟酌了下言辞,还是道:当年我就提过,你和薛妤,可能真不合适。
    确实,她身份尊贵,配谁都绰绰有余,即使是你成为天帝,她依旧是最合适的天后人选。可邺都嫡系到了这一脉,就她一个女孩,从小独挑大梁。想一想她手底下压着多少妖鬼就知道,要坐到这个位置,不论是手段,还是性格,都需要十分强势。
    这就注定了薛妤不可能依附于人。她自己足以独当一面。
    你呢,你看着脾气好,心地良善,实际上也执拗,认准的事掰不过弯来。
    说完,路承沢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说:这男女相处之道,大多互补,我强势些,你就柔软些,你心软些,我就果断些。两个都身居高位,又是藏着事不说,喜欢自己解决的,怎么处得长久。
    就比如那位茶仙,还有邺都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是那么回事。我问你,你不说,薛妤问你,你也不说,这能怎么办。
    别人想为你说话都找不出说辞来。
    松珩疲倦地闭了下眼,哑声道:总有一天,她会理解我。
    承沢,只有经历过那种绝望的人才知道他说到一半,觉得疲惫似的停了话语。
    路承沢竖着耳朵听到一半,追问:知道什么?
    松珩又将那页手册翻到记载了那只妖鬼一页,久久没有说话。
    只有经历过绝望的人才知道,薛妤的那一句我要他,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怎样的希冀和温暖。
    路承沢说得没错。他成为天宫之主时,和薛妤之间已经出现分歧,屡屡发生争执。
    他们谁也不肯让步,于是离得越来越远。
    后来出现的小茶仙,还有邺都封印,只是一根彻底决裂的导火索,问题其实早已埋下。
    可哪怕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从未想过要和薛妤分开。拥有过那种温暖的人,再想放开,难比登天。
    松珩闭了下眼,再说话时,已经又是从容而温和的样子,他扫了眼溯侑的小像,道:薛妤不是会为色所动的性格,她这样做,必定有自己的考量。
    等到赤水,我就开始闭关。
    往后千年,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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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悄悄爬上天际,街道两边吆喝的贩夫走卒一个一个歇下劲,开始收拾张罗东西回家,而西楼里,随着夜色渐深,人越来越多。
    西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姑娘们抱着琴和琵琶娇娇俏俏地走到台上,一曲才落,一曲又接,下面是浪潮般的叫好声。
    无边的热闹里,薛妤在给溯侑接断掉的经络。
    朝年和轻罗立于两侧,屋里的圆桌上摆放着形形色色的药瓶和药散。
    这次出来,我身边跟着的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妖,他们不懂这个,只能我出手帮你接。薛妤解下身上的披风,轻罗立刻上前接过。灯火下,她指了指地上垫着的绒毯,言简意赅:坐着。
    溯侑垂着眼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很乖,很听话,谁也想不到这样乖顺的外表下藏着随时准备暴起伤人的尖利爪子。
    薛妤让他坐,他就乖乖坐过去。
    服下玉青丹之后,朝年带他重新梳洗过,换了身像样的衣裳,出来时那张脸越发出挑,比楼下受万人追捧的头牌姑娘还能勾魂。此刻端端正正坐着,柔顺的发丝垂到耳际,手指根根长而分明,指尖不深不浅陷入绒毯里,样子格外纯良无害。
    轻罗就站在梁燕旁边,见状,第二次悄悄含低了声音问:梁燕姐,女郎救下的这人,真不是狐妖么?
    比小雨村山头上那只成精的狐狸生得还漂亮。
    猫妖自以为低着嗓子含糊了声线,其实周围人听得明明白白,其他人没有动静,听了就当没听到。只有梁燕笑着摇头,好脾气地回:快别问了,打扰女郎做事,小心被罚。
    胆小的猫妖嗖的一下竖起了耳朵,将嘴闭得严严实实。
    薛妤在溯侑身后坐下。
    一瞬间,眼前这只伤痕累累的妖鬼看似收敛干净的刺又猛地冒出来,脊背和腰腹绷得极紧。
    薛妤冷声道,以后还想修炼的话就收心。
    溯侑很轻地握了下拳,眼里全是雾霾似的阴翳。
    他命途多舛,生来多疑,根本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付出半分信任,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得不信她,这种滋味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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