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如今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手握重权,李典坐不住了,若是能把他争取到自己这边来,离当上太子又添了一份重码。
    齐存玩味一笑。
    不知道这大皇子是不是近些年被鲜花着锦迷了心,越发不知分寸,齐存刚受到晋封,他立马差人送礼,毫不掩饰拉拢的意图。
    这就算陛下再宠他,眼看自己儿子这么惦记继承人的位子,心里也会有疙瘩吧。
    自己还没死呢,他一副急哄哄等着接班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齐存从桌子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二皇子差人送到他手中的。
    将士们进京,虽然齐存之前严明法纪,但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还是有不怕死的在其中浑水摸鱼。
    信里写的是一个小将汪棋企图强占民女,被二皇子手下的人抓住。
    齐存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
    这个二皇子就有意思了,他若是以此事要挟,让齐存去帮他做事,那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没想到二皇子不仅不揭发,反而把这件事捅到齐存面前,相当于把主动权交还给他。
    这个看起来弱势的二皇子,论起心计,不知比大皇子高了多少倍。
    小厮在一旁等待吩咐,突然见侯爷不怒自威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大皇子的礼太贵重,着人退回去,另外,传我的令,汪棋触犯军纪,打五十军棍,逐出军营。
    烛火下,齐存的墨瞳越发显得深邃。
    小厮的头垂得更低:是。
    等到齐存处理完公务,进内室一看,小崽子居然还没睡。
    刚才丫鬟为了哄他,把小篓子里的玩具都拿出来给他玩了个遍,没想到越玩越精神。
    眼下小崽子在扒拉着一个木质小人,神情专注,鸦羽似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遮出一排排的阴影。
    这种木质小人是近来上京风靡的小儿玩具,穿着精致的小衣服,脑袋上画着可爱的表情,身体各个部位都可以拆卸组装。
    听丫鬟说,小少爷非常喜欢这个玩具,时常不离手。
    齐存抱起儿子放到书桌上,把他的小手放进砚台里,用墨汁洗了个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身上。
    雪白的中衣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手印。
    庭哥儿歪着头看他,不知道要做什么。
    齐存又抓了几把头发才停下手,对着儿子咧嘴一笑:儿子,你想不想娘亲?
    庭哥儿:啊呜。
    好。齐存满意了,从儿子手里拿过木质小人。
    庭哥儿天真地看着他爹。
    然后就见他爹手指一扭,一不小心拆下了一只木腿。
    庭哥儿眼睛瞪大。
    又一扭,小人的一只手也被拆下来了。
    乔沅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她儿子的哭声。
    这哭声还越来越近。
    乔沅猛地睁开眼,踩着绣鞋,打开门,看到父子俩的情况,一愣。
    齐存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被墨印染得脏兮兮的,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庭哥儿缩在他爹怀里,眼睛红红,小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看见乔沅,委屈地伸出手要抱抱,几乎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挣开他爹的桎梏。
    齐存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庭哥儿怎么哄也不睡,闹着要找娘亲。
    乔沅今日一大早出门参加宫宴,一整天没陪儿子,按庭哥儿的粘人劲儿,这会儿闹也正常。
    虽然她经常以欺负儿子为乐,但好歹是自己的崽,眼下见他哭成这样,也不由得心下一软。
    可怜的小崽崽被漂亮娘亲抱着,马上把头埋进乔沅怀里,拿屁股对着他爹。
    齐存有些失落:他好像不喜欢我,每次陪他玩都不理我。
    乔沅心想,他生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儿子不怕他就好了。之前京中还流传着,镇北侯罗刹之名,可止小儿夜啼。
    齐存难过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之前都没陪在孩子身边,现在怎么能要求他跟我亲近呢。
    他一身凄凄惨惨的样子,哪里还有镇北侯的威风,现在只是一个因为不被儿子接受而烦恼的父亲罢了。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小时候我总想,若是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对他,让他不要像我一样,从来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滋味。
    没想到他粗犷的外表下,竟然是一颗这么敏感的心。
    乔沅以前听说公爹去得早,原来这件事对齐存的影响这么大,以至于他想在儿子身上弥补童年的不足。
    她忍不住安慰:许是你回来的时日太短,以后多陪陪庭哥儿就好了。
    齐存铺垫这么久,终于说出来自己的目的:我想从书房搬回来睡。
    见乔沅目露怀疑,他苦笑一声,我白天公务繁忙,只有晚上有时间,庭哥儿也离不开你,所以不如我搬回来吧。
    他鼻梁挺拔,眉骨锋利,本是一身顶天立地的气概,此刻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少见地透着忧郁和脆弱。
    乔沅不知为何耳尖有些发热,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嗯。
    于是暗藏祸心的猛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了猎物的最后一道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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