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丁教练的话还是钟悦最后在车屁股吼的那几嗓子,明清终于又一次失眠了,三点多的夜晚海边起了点点海雾,窗外一片晕。两个小人在脑海里疯狂打架,吵得明清头痛完全睡不着。
    她直起身,脚落下床边,
    凉凉的眸子,盯着远方的夜色深处。
    犹如坠落于地狱之谷的神明,绝望腐蚀着她的圣光,几近要把她全部吞没。
    可还是有那么几只手,都算不上可以照亮黑暗的光,
    死命地,去抓着她残破不已最后的翅膀。
    【短道速滑】
    【为国争光】
    【当之无愧的短道之王】
    【三破记录!四破记录!五破纪录!】
    【明清夺冠!明清夺冠!明清夺冠!!!】
    清清,你真的想要学短道速滑吗?这可是很吃苦的啊!
    爸爸!我要学我要学!
    将来长大了,我也要身披国旗,让鲜红的五星红旗在奥运赛场上,因为我而扬扬升起!
    【明清,】
    【你是、我们的骄傲啊!】
    凌晨三点钟的黑暗总会过去,地平线下的太阳会再一次撕破深夜,露出万丈光芒。
    ......
    ......
    ......
    明宏早起做饭,两口子虽然都退休了,但是到了年龄阶段,睡觉也睡不了太多。明清还要上班,早上的早点就由他这个退休老干部亲力亲为。
    一楼的厨房里,传来铛铛铛的颠勺声音。
    明宏出门买了点儿油条,家里熬好稀饭,他拎着一塑料袋的油条叉烧包,刚推开门,
    还没来得及换鞋,忽然就看到,胳膊脖子上都缠着绷带的明清,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一只手托着腮,撸起袖子的胳膊肘抵着沙发扶手。她这次缠绷带缠的有点儿多,头发也好些时候没剪了,松松垂在眼皮上,
    真有些漫画里走出来的阴郁少年的模样。
    明宏一愣,然后不慌不忙换好鞋,将油条和叉烧包倒入已经准备好的盘子中,油条才炸出来的,包子也是刚出蒸屉,油脂味道散发,一阵阵勾引着味蕾。
    怎么又起来这么早?
    明清闻声,抬了抬头,伸着上半身,侧脸看父亲。
    头发随之往额头两侧抚去,露出了困倦的双眼。
    浓重的黑眼圈,清晰可见缠在她的下眼睑。
    爸。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你说。明宏有些意外,因为明清的语气里,是罕见的郑重与认真。
    一家人,说话能凝起来气氛,
    上一次明清这样子跟他们开口,还是决定放弃短道速滑,不滑了、回家找个学校当老师、彻底离开冰场的那天。
    明宏盛了一碗白米粥,端到桌子前,推给明清那边。明清从沙发上站起身,揉了揉头发,边揉边也来到饭桌前,拉开自己的椅子,胳膊压着靠背边,坐下。
    双腿敞着,双手交叠,两只手的掌心紧紧压在一起,低头斟酌了片刻想要开口道话。
    似乎是准备好了,她的嘴唇往上抿了抿,胳膊上的绷带缠的清晰,拇指指腹下是多年来磨练出的厚茧子,背对着窗户,外面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光影切着她的轮廓,整张脸都处在阴处。
    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她的面容,但被光束照到的地方,可以看到身子的边缘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象征着希望。
    爸,
    我知道这一切都会很艰难,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可能都只是我一时之间、一念之差天马行空想出来的念头。
    它可能很荒唐、也可以说是无稽之谈,甚至我能感觉到,这个想法会在一次将我好不容易攥住的平静生活、再一次打翻、碾灭。
    但,如果我说,我还想再回到短道速滑,再一次回到冰场上,
    备战、2014SQ冬奥会呢?
    ? 第33章
    明父拉开了椅子, 坐下,双手交叠,压在桌面上。
    白色的长方形饭桌,白粥冒着淡淡热气, 油条被阳光照凉, 泛出金灿灿的光。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且不说这件事实际上操作的可能性, 抛去一切外在因素,就明清前几个月自身的状态而言, 明家夫妇也都能感受得到她已经对重回速滑满满的绝望。
    就是绝望到了连再去找个野冰偷偷练习, 至少把过去的体能给保持住的想法都无了。
    出了那样的事, 国家体育局的一句看表现解除禁赛,其实就是直接断了明清在短道速滑上的后路。
    现在她却突然说
    她还想再一次、站上冰场。
    明宏静了片刻, 伸伸手,抵在明清面前。
    明清定定地看着父亲,眼底的光还是有那么些许摇摆。
    明宏:我大概是听清楚了你刚刚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想不放弃短道速滑, 再从头来过, 重新从零开始?
    这句话很残忍,
    明清现在是1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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