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次日早晨民政局九点刚开门,他们便把手续给办全了,从头至尾没讲两句话,也可能是她记不清了。
    费尽心力促成了离婚,她前个晚上反倒失眠,导致第二天浑浑噩噩。民政局工作人员问她是否确定,叫了她两遍名字才反应过来。
    她投身在客户订单里,像暴风雪中的茕茕独行者,耳边呼啸肆虐,四面八方灌来的风将她拉扯,她不顾一切沉默埋头前行。
    白天黑夜轮换不知道多久,雪停了。
    她的世界包括她的心寂静下来。
    期间她听到过不少议论。
    到现在都过耳释怀了。
    你离婚的事情都传遍清荷镇了,每天出去打牌都要被人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全是看热闹的,手气都被她们那群婆娘问霉了。
    封如玉的这话说到了十二月冬至孟家聚餐的包间里。清荷镇能传遍这件事,她劳苦功高,倒诉起苦来。
    吃饭也堵不住你嘴,今天是特地来庆祝朝茉的厂扩建成功的,你怎么老把离婚挂嘴边,离婚怎么了,现在这个时代多的是离异后过得更好的女性。孟得安不爱听这些,沉脸数落。
    哪是我挂嘴边,是人家的唾沫星子要把我淹死。封如玉嘴上说被淹死,眼底还是看戏的神色。
    孟得安:我在外面打牌吃饭人家怎么不问我,光从你嘴里问,那还不是你会和人聊。人家问一你答出一二三,朝茉的事情你不要总拿到外面说。
    我说怎么了,还是有好处的。今天就有人朝我打听你女儿愿不愿意嫁她儿子,家里开宠物店的,条件蛮好,车子房子好多的,男的也成熟,不嫌弃你女儿离过婚哪。
    封如玉说话时那双凤眼不时挑尾,纹的墨色细眉却很死板,自以为精明,却什么幸灾乐祸的情绪都藏不住。
    孟得安迟疑半瞬,不着痕迹看了眼孟朝茉的反应。
    封尧忽然戏谑开腔:你说的成熟,是指岁数老吧。
    封姨,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其实她没多大感触,封如玉冷嘲热讽也好,妄想要她配个不知道样貌品性的老男人也罢,都够不着她生气的点,就当在看个跳梁小丑挤弄五官做免费表演。
    哦唷,我操心你的事情干嘛,吃饱没事干啊。我就顺嘴一提,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又着急嫁第二个男人呢。封如玉窃笑。
    当初孟朝茉追商俞的阵仗闹得大,再有结婚的消息来得突然,在封如玉眼里一直是例笑柄。
    她脸色依旧淡淡的,我就算再着急也起码要脸,不会去勾搭有妇之夫。
    你几个意思!封如玉被踩着几十年来隐晦的痛点,巴掌登时拍桌,力图制造点声势来掩盖虚掉的内里。
    这个每月末团聚的家庭,看似团结凝固牢靠,实际是座布满裂缝的土坯房,声儿大点都能令其分崩瓦解。
    孟赴约脸色匿在阴影里,辨不清喜怒。
    封尧合手抱胸后仰,姿势舒坦靠着椅背,嘴角挂笑。
    孟得安低头尴尬轻咳。
    还是上菜的服务员打破了这个封闭包间里微妙对峙的气氛,她趁机会拎包起身,留下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其实这理由十分蹩脚。在场的谁都门儿清,孟朝茉走,是因为揭开了这个家长久的龃龉,但无人阻止她。
    包括孟得安可能也觉得这时候有一方回避能省去不少事。
    我也怪忙,走了。封尧施然离座,浅淡的口吻。
    包间的人各怀心思,面对两人前后离桌只是缄默不言。天花板一束光打在正中央,人脸或明或昧,场景一度光怪陆离。
    封尧人高腿长,加上步履刻意加快,走到外边见着孟朝茉进了电梯,分明见他朝她的方向去,硬是不掀手按门,眼皮下的水葡萄瞳仁淡淡瞥过一眼,垂眸看手机。
    这号所谓的妹妹,最开始在他眼里是浑身小尖刺的,对年长且身形高大的他也无所畏惧,回回以捍卫领地般的眼神剜他。
    他自然也没少捉弄她。
    到高二的时候,她变得圆滑起来,不再是只亮刺的刺猬,被封如玉苛待也并非提刀干架的模样,反而欲哭不哭,泪嗒嗒的眼望着所有人,委屈极了;又或者卖力干活做事,总之变得一声不吭。
    这时候,孟得安会训封如玉,再不济就是偷偷塞钱。
    孟朝茉机伶,她能觉察到封尧那双看透她小伎俩的眼睛。
    他倒没什么波澜,顶多嗤笑一声,妹妹干什么都和他无关,他照样像逗猫似的逗她。当然,是越来越讨嫌了,以至于孟朝茉待她没有好脸色,甚至见到他就是一副防备状态。
    他迈腿跑了几步才按下欲合拢的电梯门。
    进到轿厢里,说:见哥哥来了,也不等等。
    谁是你妹妹。稀松平常的不客气。
    你这段时间住哪儿?
    不关你事。
    刺头么你。
    难不成你就是温温柔柔的大哥哥了?
    我当然算不上,比不上孟赴约好,处处惦记你,你住校还把自己所有零花钱给你,从小就追在后边一口一个姐姐。我吧不欺负你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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