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转头间,她撞上了纪封微眯起眼看过来的视线。
    那种又被看透内心的心虚再次拥堵在许蜜语的喉咙口,让她不由呼吸滞了一瞬间。
    对于纪封来说,每到秋雨季,夜晚就变得特别难熬。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一下起雨来,他就会变得心烦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这个季节对他来说,就像是人生里的至暗时刻。
    八岁那年,就是在这样的秋雨季夜晚里,他看到了父亲的出轨和母亲歇斯底里的一面。从此那个曾经让他觉得温暖的家就再也不像个家。
    他还记得那年的秋雨季阴绵绵地下了快一个月的雨。就是在那么一个湿冷雨夜里,父亲没有回家。母亲拥着他坐在沙发上等。他看着母亲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越打脸色越不好看,一向温婉的神色渐渐变得铁青甚至狰狞。
    他有些害怕,但还是让困倦战胜了一切情绪,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被母亲挖醒。看眼外面天色,还是浓墨一样漆黑的夜。
    母亲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她叫醒他,不让他再睡,告诉他说,她和父亲吵架了,父亲不肯回家来,现在只有他能去把父亲追回来。
    母亲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父亲看在儿子的份上,一定会回家来的。
    后来他回想,那信誓旦旦其实是母亲在自欺欺人而已。
    母亲冒着雨开着车,载着他到了一个地方。然后给他一个更具体的地址,对他说:父亲就在这里面,去找他,去带他回家来。
    然后他被母亲送下车。
    车外的雨夜有说不出的湿冷,一柄伞并不能遮挡住太多的雨丝。他整个人都嵌合在潮湿阴冷的雨夜里,浑身有种说不出黏腻难受。
    他壮着胆子走去母亲给他的那个地址。那是个漂亮的花园洋房。他又壮着胆子敲开门,看到了父亲。同时,也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父亲已经不完整属于他和母亲这个家了。他扭头就走。
    回到车上,他告诉母亲,他找不回父亲。他想回家。
    母亲却一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告诉他再去找,今晚如果带不回父亲,他们就谁都别回家,谁都别想睡觉。
    他到底也没有去找父亲,他不想去对那个出轨的父亲做任何哀求。做错事的不是他,是父亲,没道理是他向父亲低头和哀求。
    于是他和母亲对峙在雨夜里,整晚没睡。
    那一晚的阴雨绵绵像个魔咒一样,深深刻进他脑海里,那种黏腻阴冷的感觉,让他以后每一年到了这个季节都无法安睡。好像天一黑就能想起出轨的父亲,他的另一个花园洋房的家,和歇斯底里的母亲,以及母亲嘶哑地说着谁都别想睡。
    昨晚刚入夜,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阴绵绵的雨。他一下就睡不着了,不管喝烈酒还是剧烈健身,这些面对秋雨季通通失效。
    早上天亮,他期盼是个晴天,能见到点太阳,这样白天也许能补个觉。可是让他失望了,又是个阴天。连股市都比外面的天气有起色,连阴之后总有转阳的时候,可外面的天却连阴到了底。
    吃早饭时,他还在想,能用点什么办法让自己睡着。
    一瞥眼神就看到许蜜语和薛睿正站在一旁小声说话。
    她无论站姿和仪态还是脸上恭谨的表情,通通无可挑剔。
    可是透过她展现出的完美表相,他却好像能看到她内心正在对他狠狠吐槽。
    他不由嗤地一笑。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现,她有着很阳奉阴违的内心世界了。原来她也不是什么一老实到底的人,她心里敢想敢骂着呢。
    这么想着,纪封忽然叫了许蜜语一声。
    许蜜语,你过来。
    许蜜语立刻恭敬地走过来,谨慎询问有什么吩咐。
    纪封语气平板,仿佛在讲一件很容易的事似的,告诉许蜜语:我昨晚没睡好,今天白天你要想办法让我睡得着补个觉。
    许蜜语一时噎在那。
    如果做不到,我就把你提前送回行政层,交给你领导。
    许蜜语想,纪封或者就是那种,被叫做斯文败类的人吧。
    这要求提得,就真的是很没道理、很败类啊。
    尽管觉得纪封是在不讲道理强人所难,但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许蜜语不得不按捺下心里那点不服气,压灭那些想顶嘴反抗的念头,帮纪封想怎么能让他睡着的方法。
    听舒缓音乐,无效。喝热牛奶,无效。叫康乐部的人上来给做足底按摩,无效
    许蜜语本想试试自己给纪封按摩的。可是昨晚切牛肉时,她伤到了手,用不上劲,只能作罢。
    在种种方法都无效后,纪封耐心殆尽,阴沉着脸,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吩咐人的指令也一个比一个折磨人。
    许蜜语差点想直接找来一根棒子敲在纪封头上,直接给他敲晕过去。
    许蜜语隐忍着,努力去满足纪封一个又一个的折磨人要求。
    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越听话,越激怒了纪封似的。好像她的忍气吞声给了他不断打压折磨她的动力似的。
    他再说出的话难听得简直像在故意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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