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蔓抽回手:“说什么呢,我没有在生气。”
    “嘴硬。”
    “别再废话了,我车子马上就到,送你去医院。”
    追野表情一变:“我不去。”
    乌蔓没想到他会拒绝:“你是不想我送还是……?”
    “我不去医院,谁送我都不去。”
    “你是三岁小孩吗?”
    被说三岁小孩他索性正大光明耍赖:“反正我不去。”
    “那你的烫伤怎么办?”
    “随便买点烫伤药膏和碘伏抹一抹就好了。”
    “……”
    乌蔓无语,但她总不能绑着追野去医院,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送他回酒店,路上经过药店,她把所有烫伤类的药膏全都买了一遍。
    追野指着她满满一袋子药膏,笑弯了眼说:“阿姐,你刚才买药的样子好像个霸总。”
    “我谢谢你没说我像暴发户。”
    车子很快到了酒店,乌蔓在电梯里把那一大包药膏扔给追野,他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想当甩手掌柜吧。”
    乌蔓同他大眼瞪小眼:“我药都给买了,还想让我帮你抹吗?”
    “难道不帮吗?”追野凉薄道,“原来你不光霸总,还渣女。”
    “你叫助理来!”
    “他还在大排档,等他回来的时候,我的烫伤说不定更严重了……”
    “刚刚是谁死都不去医院的?”
    “这不一样,我不喜欢医院。”
    “说不过你。”乌蔓不管他,径直按下自己那一层,追野抱着药站在角落,也不去按楼层,等电梯门一开,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乌蔓身后出去。
    他一路堂而皇之地跟着她到了房门口。
    乌蔓转过身,作了个stop的手势。
    “小孩儿,你再跟进来那就是耍流氓了,懂吗?”
    追野一声不吭,只是默默伸手撩开袖子,半边皮肤已经起了水泡。
    乌蔓的视线在那可怜的肌肤上来回,喉头滚动,还是强硬地移开眼,当着他面关上了门。
    她换下自己粘腻的衣服,瞥见的水泡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简单地冲洗了下换好衣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乌蔓还是试探地打开了门,探出脑袋张望。
    追野抱着一袋子药还站在门口,和她歪打正着。
    乌蔓没说话,黑着脸缩回了脑袋,但开着的门没有再关上。
    身后窸窸窣窣,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她头也不回地说:“衣服脱掉,趴沙发上。”
    “这么心急?”
    乌蔓阴恻恻地:“那你现在出去,等你助理回来,够慢了吧?”
    追野乖乖闭嘴了。
    乌蔓拐去洗漱室洗手,出来时追野已经脱掉湿漉漉的白衬衫趴在了沙发上,两片凸出的蝴蝶骨上是触目惊心的水泡。
    房间里只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昏黄的侧影里,那两片蝴蝶骨斜拉上墙,振翅欲飞,又脆弱地岌岌可危。
    这一路上追野都没喊疼,她还以为真的不严重。脱下来才发现可怖。
    “……好在泡泡比较小,不然真的得去医院。”乌蔓抿唇说,“涂药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动作重了你就告诉我。”
    追野把脸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好。”
    乌蔓沾上一点药膏,动作轻柔地覆盖上鼓起来的水泡四周。他的皮肤还带着余热,隐隐发烫,她一路抹下去,感觉指尖快要着火。
    场面过分安静,乌蔓转移注意力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儿?”
    “她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看你。”
    “……这我还真没注意到。”
    他哼哼:“你没注意到的东西多了。”
    她动作一顿:“弄疼你了?”
    “有点点。”
    追野的背微微绷直,弯曲的线条像一匹猎豹,却是落了难的,只能无奈地蛰伏在一角。后脖颈沁出了细密的汗,顺着歪斜的肩头缓缓滑落,像油滴进灯芯,配合着他压抑的轻喘,咣当一下在乌蔓脸上撩起火焰。
    “好像有点热。”她喃喃着起身走到一边调低空调,追野侧过脸看她,她又走回沙发边上,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她的膝窝。
    “别动。”他冷不丁出声,伸手将她的膝窝包住,拇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红点,“你自己也受伤了,没发现吗?”
    乌蔓弯腰拍掉他的手:“等处理完你的我再处理我自己。”
    “可是女明星的腿好像更重要。”追野直接一把拉住乌蔓的腿将她拖到自己身边。她措手不及,晕头转向地软倒进沙发里。
    追野也还在沙发上,上身赤条条的半支着胳膊,将她半拢在身下。
    最近的距离,四目相对,鼻尖撞上鼻尖,时间仿若老旧的磁带卡在了这一刻。
    乌蔓一秒恍神的功夫,追野已经拉开距离,跳到地上,半蹲着握住她的膝窝,长臂一伸够来软膏,替她抹上。
    乌蔓咬住下唇:“你别老多管闲事。”
    追野的手指一顿:“你真的很不近人情。”
    乌蔓脸色一沉,从他手中抽回腿,斜睨过去:“那我就人情味地免费教你一课,娱乐圈没有人情,只有利益才是最实在的。”
    “包括你对郁家泽的感情吗?”
    空气凝结成冰。
    “我好像说过,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郁家泽的名字。”
    “为什么?”
    “非要人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乌蔓轻叹口气,“因为你越界了,小孩儿。”
    追野轻噢一声,站起身扯过自己的衣服穿上,他扣得很急,三两下就草草扣完,还笨拙地扣错了位置,不伦不类地露出一小片腹肌。
    “那感谢今晚阿姐的同事爱。”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离开。迅速得让乌蔓甚至来不及说一句你药膏还没抹完。
    她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视线扫过药膏,最后抓起手机,在微博里查找追野的账号。可笑的是他常挂热搜,微博里居然一条动态都没有,除了一条微博自动发送的生日庆祝。
    她又打开百度输入了追野两个字。
    百科封面是他的杂志照,去年冬天在雪地里拍的。他穿着白色的高领羊绒衫,卷起一半的袖子,揽住雪人的肩头。雪人被他衬着显得生气勃勃,仿佛跟着活过来了。
    乌蔓继续往下刷,看到他的出生地,青泠。
    这个县城她很久很久以前去过一次,在她陈旧的记忆里,那不是一块好地。穷山恶水,坑洼的石板路上总趴着一条犯困的黄狗,天气是绵延的阴沉,雨将落未落的潮闷。和它清脆的名字完全背道而驰。
    很难想象,追野居然是出生于这种地方。他身上有着完全不像那片土壤带出来的蓬勃和干净。
    事后乌蔓向公安局报了案,警察把犯事者抓捕归案,这事儿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事情也免不了传到郁家泽耳中,但他一个电话也没打来表示。乌蔓倒也没期望他关心。
    今天主要是她个人的戏份,拍到很晚才结束,她累得半根手指都不想动,躺回保姆车上刷手机,一直闷不吭声的郁家泽给她发送了一个定位,是酒店内部的一家餐厅。
    “?”
    乌蔓发了一个问号过去,郁家泽就装死不回复了。
    她按照地址来到餐厅包厢,郁家泽正坐在里头,一手揉太阳穴,一手翻着菜单。
    他抬起眼,嗓子有点哑:“来了?”
    “……您感冒了?”
    他无奈地嗯声:“被老头子按在医院里了,不然昨天就可以来见你。”
    乌蔓的心口很轻微地被捏了一下。
    “生病了就别乱跑啊。”
    “没办法呀。”郁家泽将她揽到怀里,下巴的胡渣没刮,故意蹭蹭她的巴掌脸,“谁叫我的小鸟受伤了。”
    乌蔓想,郁家泽真的是很可恶的一个男人。总是在折磨、戏弄、不理不睬之后,又给她制造昂贵的柔情时刻。
    她软下语气:“我没事的。”
    “这次要不是剧组有人帮你挡,你就出事了。”郁家泽手指轻叩桌面,“还得感谢那位小演员。”
    国内最年轻包揽金棕榈的戛纳影帝,在郁家泽口中仅仅是“小演员”。
    “可惜他的时间观念似乎不太好。”
    “什么意思?”
    “我约了他来一起吃饭。”郁家泽勾了下她的鼻子,“这是对他保护你的嘉奖。”
    包厢外有人叩了一下门,没等郁家泽和乌蔓出声反应,那人就大剌剌地推开门进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乌蔓的脸上露出来不及管理的些许慌乱。
    郁家泽刚好错开视线,没看到她的表情,微笑道:“你迟到了。”
    “找我有事?”
    郁家泽将乌蔓揽在怀里:“你保护了我的人,我自然有份谢礼想要给你。”
    追野拉出椅子,松垮垮地坐下,眼神懒洋洋地扫过郁家泽挂在乌蔓肩头的手。
    他漫不经心:“谢礼的话,有人已经给过我了。”
    乌蔓面色僵硬,脑海里闪过湿透的白衬衫,暗黄的沙发,光裸的背,那个暧昧又硝烟弥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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