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的熟练程度,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啊……乌鸦吃了一惊。难道失踪的十几年里,她一直和不知名的年轻异性同居吗?联想到用于包扎伤口的绷带,冥冥越发控制不住内心糟糕的揣测。
    身经百战的女术师把眼下搜集到的所有线索和情报一并统合整理,在某个年轻单身男性的家中,她发现一位长相和花十成像的年轻女孩,穿男士衣物和帮忙洗碗碟的行为都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
    但少女很瘦,从身上包扎的部位和绷带数目来看,极有可能遭受过许多伤害。如此矛盾的现实将冥冥的思路引向一个最为糟糕,而且极有可能是真相的设想上:长期的虐待甚至可能是性侵,让花患上了斯德哥尔摩。
    冥冥之中,有个微小的声音却在极力反驳这个猜测,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怎么也拨不开迷雾,抓住最关键的一环。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了,陷入思索的女人路过一条影廊,玻璃墙后立着一株挂满照片的树,纷披的相片组成斑斓的树冠。
    忽然间,冥冥觉得周围和身体深处有一种看不见的、不可形容的躁动,像两条平行延伸的铁轨在某个点上交叉重合,立于节点之上的女人仿佛听见远方火车遥远的汽笛声。
    她完全错了!
    这是一条错误的思路轨线,所以载有真相的火车不可能从这经过。看不见首尾的黑铁路线从打结的地方断成两半,笼罩在真相上的迷雾被擦去,全新的谜题浮现。
    自己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完全是因为女孩和十几年前就读咒高时期的花长得一模一样,乍一看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她真的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就连这点都没意识到。
    所有的结论和推想都被推翻,一切重新回到起点。冥冥的不安加深了,希望从她攥紧的指间悄悄溜走。
    她会是花吗?还是说,只是一个酷似好友的普通人呢。
    心神不宁的冥冥松懈了术式的操控,片刻的功夫,乌鸦的眼睛里失去了神采。它在地毯上蔫头耷脑地缩成一团,藏在翅膀下的脑袋有气无力地吐出两声嘎嘎,随后再无声息。
    冥冥苦笑,她可没有像夏油杰那样得天独厚的天赋,黑鸟体内的术式一旦发生紊乱,必然会发动神风,区别只在威力大小,唯一的办法是趁爆炸的威力还在可控范围内,提前结束术式对象的生命。
    鸟类温热躯壳无声冷却,乌黑的翎羽下渗出猩红的鲜血,如果有人对遗体进行解剖,会发现它体腔里的全部脏器碎成了均匀的混着血的烂泥。
    不管怎样,冥冥决定亲自过来一趟,一个计划渐渐在她脑海中成形。至于任务?反正又没有时限和违约金,谁管他。
    花环住膝盖,屈起的双腿挨着胸口。头枕着干净的被面,呼进呼出的空气里满是清爽的气味因子。密闭的狭小空间被女孩的体温和吐息很快焐热,被窝里的虎杖浓度飞快上升。
    她把脸深深埋进悠仁睡过的被子里,好像又回到大男孩温暖的怀抱。
    而且被子很软,比悠仁硬硬的胸口要舒服,花迟钝地想。
    温暖舒适的被窝是睡意萌芽的不二温床,眼皮越来越重,意识缓慢下沉坠入深沉的梦里,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好像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向她发出呼唤,感觉陌生又熟悉。
    稀薄的浅梦伸出纤细的触角,轻柔地牵引着少女的意识落入梦境主人的怀抱。
    她肩上一沉,有人从背后亲昵地搂住她的腰,纯白衬衫的袖口上折到肘,露出肌骨匀停的小臂。温热的掌心轻轻贴住小腹,是恰好能一手掌握的程度。
    夏油杰有些意外,惊讶于这次演绎和记忆的贴合程度。他张开修长的五指,隔着单薄的衣物不规则轻点着腹部各处知觉敏锐的皮肤,以此试探她的反应。
    蜻蜓点水般的点触让怀中的女孩不安地轻呼,她弓腰收紧腹部,好像要从他的手心逃走。
    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黑发黑眼的男人缓缓颔首,高挺的鼻梁蹭过细软的发丝。浅浅的香气在鼻尖萦绕,轻而易举地勾出被珍藏在灵魂深处,令他甜蜜又痛苦的回忆。
    前所未有的完美,几乎等同昨日再现。
    尽管男人声线里透出些许疲意的沙哑,但语气很是柔和,“这次的表演,我很满意呢。”
    容貌相当清秀的青年轻声说着,眼底的神色却异常冷淡。夏油杰撩起女孩笔直柔顺的长发,摩挲着圆润可爱的肩头,就连衣物的样式和材质也一五一十地真实复刻了出来。
    他潜意识回避了记忆上浮的可能,转而开始考虑醒来后要不要留下这只咒灵。难得有一只能自主完成以假乱真的拟造,或许留下尸体作为藏品保存会很不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侧过脸,半闭的黑色眼眸挑剔地审视她的侧脸,从漂亮的眼睛到可爱的鼻子。
    忽然间,一张精致动人的小脸完全展现在他眼前——她扭过脸庞和身后的男人对视,双眼水雾迷蒙。
    目光相触的瞬间,夏油杰不明原因地紧张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了他一会,然后好奇地凑近僵住不动的青年,嗅嗅他的脖颈。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陌生的黑发男人猛地压了上来。他堵住女孩微微张开的嘴唇,舌尖急切地探入口腔,卷住她迟钝的舌头。
    先前轻柔抚摸腰腹的手掌用力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按,女孩绵软的腰臀与青年紧绷的胸腹亲密地相贴,美妙的触感几乎是瞬间唤醒体内沉睡许久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脸色苍白,心跳得飞快,灵魂深处有被击溃的感觉,可他无法自抑喷薄而出的强烈情感。
    夏油杰觉得他们好像只接吻了一分钟,可是这一分钟却像永恒一样漫长。他恨不能把内心所有的痛苦都倾吐到花的味蕾上,让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混蛋也好好体味一下这些年她施加给他的折磨。
    青年望着她,望了又望,眼睛深处冷淡的神色完全融化了。他把她搂在怀里,又吻了吻她红肿的唇瓣。喉咙里积压了千言万语,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声叹息。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沉默了一会,他的眼里掠过一丝闪光。夏油杰轻柔地触碰着她的脸,勃起的欲望抵进柔嫩的腿根,用体贴轻柔的声调循循善诱,“来点奶油饼干吗,花?”
    “嗯……”
    夏油杰轻轻地笑起来,这一次,接吻的对象变成了耳朵。
    “我保证,”他咬着花的耳尖许诺,指尖顺着脊背中央的凹陷向下滑动,落到末端的尾椎骨上,“会很好吃的。”
    冥冥停在一栋看似平平无奇的传统住宅前,保密起见,她先放下了帐。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数祓除。”
    普通人肉眼难见的黑色帐幕笼罩住整栋房屋,女术师瞥了眼门口的铭牌——原来这户人家姓虎杖啊……真是讽刺,可以入药的植物却被用在伤害他人身上。
    她的手里拎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装有从药店买来的一次性采血针。验明真身的计划说来也不难,不过是采集两人的血样进行DNA比对,检验报告出来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冥冥推开前门走入前院,整洁的草坪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中央的石板路笔直通向屋子的正门。
    虽然有点不想承认,那个海胆头的小男孩居然是花的孩子,但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伏黑惠跟花的血缘关系真的帮大忙了。
    一只乌鸦落在卧室的窗台上,警觉地四处张望,搜寻可能潜在的埋伏和威胁。初步确认安全后,冥冥踩着乌鸦跳到二楼的卧房窗外,踮起脚后跟蹲在窗台上,隔着明净的玻璃窗俯视床上隆起的被子。
    静静等待一小时后,她轻轻碾了碾发麻的脚尖,悄然推开窗门。
    现在是时候采样取证了。她戴好医用的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摸进房间。那只死掉的乌鸦还躺在地上,冥冥决定待会再处理乌鸦的尸体,首要任务是采集到女孩的血样。
    为求万无一失,事先她还用采血针在自己身上试了试效果,弹针并不是很痛,声音也相当轻。
    她掀开被子的一角,一点一点地把手伸进去。冥冥摸到了女孩握成拳的小手,捏住不知是哪一根手指的指腹,轻快地按上采血器。
    轻微的弹响声过后,她紧张的神情松懈了下来。被子下依旧没有动静,冥冥转身捡起死透的鸦鸟塞进塑料袋,满足地盯着采血装置里提取的血样瞧。
    大功告成。
    接下来就去找马上要入学东京高专的新生伏黑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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