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赶飞机,第二天天还没亮裴叙就起来了。
    乔南睡得正熟,他没将人叫醒,轻手轻脚地洗漱收拾过后,便下楼去找彭易。
    彭易比他起得更早些,这会儿已经去开车了。
    裴叙下楼时,发现李长利竟然也起得很早,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对方毕竟是乔南的老师,裴叙客客气气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李老师,我们先走了。
    李长利收了势,也客套了两句:路上注意安全。
    裴叙点点头,往停在路边的越野车走去。
    身后李长利却忽然叫住了他:乔南是个好苗子,他的未来很辽阔,你别毁了他。
    裴叙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目光不复之前的温和,展露些许凌厉。
    李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长利摆摆手: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你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年轻人的感情总是热烈偏执不顾一切,但善始善终的却很少,最后狼藉收场不说,还害人害己。
    他点了根烟,总是白胖带笑的脸上露出些许沧桑之色:乔南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裴叙敛了神色,没有再和他多说,转身上了车。
    越野车切入盘山公路,轰鸣着远去。
    乔南迷迷糊糊醒来,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顿时惊坐起来。
    已经过了十点钟。
    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到走廊边往下看,正好看见李长利端着自热火锅蹲在院子里吃,他大声喊道:老李,看见我哥没?
    李长利也扯着嗓子喊回来:早上五点多就走了。
    乔南又哒哒哒冲回房间,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裴叙的微信消息。
    【我先走了,回南江再联系你。】
    竟然不叫我,自己偷偷走了。乔南不太高兴把手机丢到一边,大字型躺回床上,自言自语道:谁要和你联系。
    不高兴的乔南决定:他哥的礼物没了。
    短暂的放松之后,老李又开始带着他们进山。
    老李原计划要去他们去红崖山一个上了年头的苗寨废址写生,结果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大雨。
    山路被雨水浸泡的软烂,别说行车了,就是人一脚踩进去,也难。
    不得已他们只能继续待在村子里。
    好在有裴叙之前送来的零食,赵语桐又弄了两幅扑克牌打发时间,倒也不算枯燥。
    乔南则趁着这个机会,将先前拍下来的照片整理了一番,最终定下了参展作品的主题《希望》
    明达蹲在围墙前画画的那一幕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即便不对着照片,他也能清晰地还原出来。
    他第一次使用了超现实主义的画法,却又不是完全遵循了赖英的还原法则。
    幼小的孩子拿着画笔蹲在灰白的围墙前,身后的天空、大山都扭曲成灰暗阴郁的色块,唯有那执笔认真绘画的小女孩。与围墙上笔触稚嫩的太阳成为了唯一的真实,像破云而出的一束光。
    扭曲抽象的背景,与纤毫毕现、和照片一般无二的人物,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乔南只用五天就完成了这幅画。
    老李看到完成品时,愣了很久才感慨着说:你已经找到了方向。
    之后他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参展名额只有两个,乔南已经占了一个,还剩最后一个名额,想争取的人该加把劲儿了。】
    连绵的阴雨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六天后,才终于停了。
    老李看了天气预报,又等了两天,这才重启计划,带着他们前往红崖山。
    红崖山距离凤溪村相当远,直线距离就有三十多公里,他们早上天刚亮就出发,颠簸了两个小时才抵达进山的入口,再往里的山路太窄,车子难以通行,他们只能自己走进去。
    和司机约定好来接人的时间后,一行人就背着画板进了山。
    刚下过雨,山路泥泞难行,一行人又跋涉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老李所说的寨子。
    那就是了。老李指着依山而建的层叠吊脚楼,神色有些许怅惘。
    这么多年了,它还没怎么变。
    静默的吊脚楼群嵌在大山之中,因为太久无人居住,疯长的藤蔓植物缠绕着陈旧古老的建筑,透出一种野性自然与人类造物共存的美。
    学生们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拍照。
    老李你来过这里?乔南好奇问道。
    当然来过。老李呵呵一笑,脸上怅惘一扫而空:早些年我和对象来这里写生,住了几个月呢。那时候这里比凤溪村也差不多少,阿婆们做的肠旺面也好吃,现在都吃不到那个味道了。只是这边位置太偏,通不了车,后来寨子里的人就都集体搬迁出去了,这才荒废了。
    赵语桐一脸诧异:老李你还谈过对象?他挤眉弄眼道:我们还以为你母单至今呢。
    老李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谁还没个年轻时候了?
    他挥了挥手,催促道:都搞快点,别浪费时间了,没多大会儿又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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