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亮着灯,可能是房东夫妇回来了,陆少珩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所以没有发出声响,直接往楼上走。
    只是他刚踏上台阶,就看见陈濯坐在他家门口的楼梯上。
    你去哪里了?听见陆少珩的声音,陈濯抬起头来,自上而下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也许是高烧不退,又在风口等了大半夜的缘故,他的两颊是不正常的白,身影摇摇欲坠。
    陆少珩没有做好面对陈濯的准备,至少不是在现在,所以在目光相接的短短几秒,他没能好好掩盖自己的情绪,眼里的惘然无措暴露无遗。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陆少珩想,也许到了明天,他就可以用一种更体面来姿态来面对陈濯。
    你怎么来了?听说你今天生病了,现在好了吗?陆少珩若无其事地走向陈濯,在距离他只有两三个台阶的时候停了下来,伪装矫饰是他的本能,几秒钟的时间,足够他披好铠甲。
    好多了。陈濯看似随意地问:你今天去酒店了。
    对。陆少珩口中没有否认,却别开了目光:我去找乔越。
    没想到陈濯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而是说:乔越今天全天都在片场,到现在都还没有收工。
    陆少珩怔了怔,一时不知该怎么圆这个随口扯的谎,陈濯不是不会给别人留情面的人。
    见陆少珩不语,陈濯又问:所以你今天看见路羽了?
    对。提起张路羽,陆少珩又支起精神,他看向陈濯,笑着问:路羽姐是不是马上就要生宝宝了,听说是个小妹妹?
    陈濯没有回答他,而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只手扶着围栏,凝视着陆少珩,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吗?
    我这里有一对本地白族手工打的手镯,造型还挺可爱的。陆少珩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三步并两步迈上台阶,越过陈濯来到自家门前,低头开着门锁:你帮我转交给她,就当是见面礼。
    好,我会帮你转交。陈濯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问:还有吗?
    代我向路羽姐问好。陆少珩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背对着陈濯,开始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好,你说完了,现在轮到我说了。陈濯闭了闭眼,很快又睁开,他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用一种缓慢又平稳的语气说道:这么多年来,张路羽一直都只是我的姐姐,我们之间没有丝毫暧昧。前年我作为女方家属,参加了她的海岛婚礼。
    Lita是白颉的女儿,也是我的干女儿,媒体拍到我和路羽在一起的照片,大多是因为去陪她。陈濯的表情平静,一字一句往下说,也不在乎陆少珩到底有没有在听:今天她们母女来探班,路羽上来看我的时候,她的先生就在楼下车里等着。
    至于我要和她结婚的消息陈濯停顿了半秒,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说: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陆少珩的手指蜷了蜷,手里的钥匙串相互碰撞,发出了几声脆响。
    你明明有很多事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敢面对,为什么不敢问?陈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随后自身后逼近陆少珩,拽起他的手腕,让他转身面对自己,声音轻了下来:只要你问,我都能好好回答你。
    但陆少珩从来不问,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是丁嶙也好,张路羽也罢,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他从来不去过问,也不需要陈濯的解释。
    仿佛只要逃避,他就真的可以解决问题,也让陈濯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份感情,在陆少珩心里,是否真的无足轻重不痛不痒。
    陈濯的靠近,挤压了陆少珩最后一点喘息的空间,他试着将手从陈濯的掌心挣出,但没有成功。
    陆少珩靠在门板上,卸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还是没有问陈濯任何问题。
    陈濯看着陆少珩的眼睛,不避不闪,直直探进他的眼底,自顾自低喃道:我还能告诉你,我一直喜欢你,你一走两年了无音讯,我还是喜欢你。说到这里,他也意识到自己有多可悲,自嘲地笑了起来,守着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人,很可笑是不是,还想知道什么?
    还想知道什么?陆少珩没有回答,回应陈濯的依旧是沉默。
    陆少珩的这个反应让陈濯心灰意冷,心里最后一点点期望也被掐灭了,他以为这两年的努力,可以换来一点回应。
    终究还是他一错再错。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陈濯像脱力了一般,松开了陆少珩的手腕,后退一步,转身走下台阶。
    陆少珩的耳朵里嗡嗡直响,脑海空白一片,身体因为陈濯刚才的那几句话,原地化为了一截灌了水泥的桩子。
    过去他无数次站在大门前,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却始终缺了那么点勇气。现在这扇门主动为他敞开,汹涌的浪潮滚滚而来,他却像是一艘迷失在大海里的孤舟,不知该如何招架。
    看着陈濯的背影,过往无数个相同的画面,如幻灯片一般在他的脑海里重叠。恍然间,陆少珩心里有一种感觉,这次他这一走,就真的要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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