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作者:若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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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濮阳的手,她的手心带着凉意,卫秀不由怜惜,叮嘱道:“时候不早,殿下快入府去,早些安歇吧。”

    濮阳仍有留恋,但她很快便想到,只需再忍上数月,便可与先生日日相对。她的眼角浮现体贴的温柔,抬手理了理卫秀衣领,道:“先生路上慢行。”

    虽分居两处,心却在不知不觉间越发接近。

    过了上元,往来走动的亲友便少了下来。卫宅也逐渐归于平静,准备起婚事来。卫秀亲力亲为,一件件看下来,便发觉少了伎乐。那几日必然是少不了筵席的,有宴无乐,不足尽兴,她又指派人去采买些善音律的乐人来,又派人往教坊,去看看可有排演得好的舞姬。

    家中人虽少,然人一旦到了高位,便一事都不可少。

    事虽杂,然卫秀到底思路清明,安排起来,也不算难。她还有空闲翻一翻底下的奏报,看看近日朝上,又有什么新鲜事。

    齐宋的战事,已停了,用的是正旦将至,不宜大肆杀伐的借口。宋能主动退兵,齐自然求之不得,当即也退了一步。魏师不曾南下,却轻易阻挡了一场战事。

    这倒是好,不过齐国内政,似乎有些不安稳起来。齐帝对豫章王愈加宠信,待太子日益疏远,齐国大臣见此,也渐渐亲近豫章王而远太子。长久下去,恐怕齐太子将孤立无援。

    国君对朝政的影响,可谓立竿见影。齐帝贪图享乐,大臣们也跟着学,齐太子反倒格格不入,虽有贤臣,终归不济。

    魏国储位之争可比齐国更加严峻,可魏国朝中,政治清明,大臣们虽有所向,也在相互争斗,却不敢耽搁了本职。这与皇帝的手段分不开关系。

    太簇正月,万物动生,朝中倒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大事,只是修了多年的《周史》,年前听闻已成书,过了年本可颁行天下,不知为何,皇帝突然下诏,令太史监暂缓颁行,先去修一部收录上古至今的诗文的集来。待修成,再与《周史》一同颁布。

    史书是最后的公正,后世如何评说,多看史书如何记载,但凡士人,无不重视身后之名。

    有周一代,魏所著《周史》最具分量,卫秀也不免重视。见突然推迟了,又要修新著,便发觉其中恐怕有什么秘事。

    既然是皇帝下诏,便与皇帝脱不了关系,只是,此事是打听不出来的。干预修史,并非光彩之事,纵有所为,也必是隐秘。太史监处,更不会泄露口风。

    卫秀不禁生出些疑虑来。

    正想着,便听闻仆役来禀,东海郡王来访,此时便在门外。

    第79章

    萧德文独自前来,身边只随了两名贴身侍奉的内侍。他十分守礼地站在门外,单手背在身后,目光四下打量着,在孩子的好奇中又不乏稳重端凝。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门内便出现了一道身影,萧德文双眸一亮,嘴角就翘了起来,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先生。”

    卫秀也弯下身去:“腿脚不便,来得慢了,望郡王恕罪。”

    萧德文忙伸手阻拦,连声道:“先生是长辈,德文等上片刻,又有何妨?”

    卫秀也不推辞,顺势直身,便看着他。

    明理谦和,举止有礼,再思及他幼失父佑,谁能不心软,对他多加照看。光看他这模样,如何能想到他本性之中,是如何阴沉暴戾,能对一向对他多有维护的姑母下手!

    萧德文见卫秀看着他,也不说话,那目光里不是平日常从他人眼中可见的怜悯,亦非关切,倒有些蜇人,使得他浑身不自在。可细看,却又无失礼之处,平平淡淡的,风雅有度,偏又透着疏离冷漠。

    萧德文抿了抿唇,以为她不喜,便小心翼翼道:“先生何以这般看我?”

    卫秀淡然一笑,道:“昔日代王宅前一别,郡王身量长了。”又一伸手,“请。”

    萧德文这才安下心来,以为她这般名士,总有些脾气,疏冷一些,也是有的。反过来说,倘若她对谁都热情,稍加致礼,便愿献策,也不值得他这般惦记了。

    入卫宅,便见亭台轩丽,草木珍奇。萧德文目光在上头掠过,便开始夸了。卫秀听过便罢,并不怎么应和。

    二人一路往里,便难免要分先后。照辈分,卫秀即将便是驸马,是萧德文的姑父。可论尊卑,萧德文为郡王,卫秀辈分再高,也只是臣。

    萧德文主动道:“先生是此处主人家,理当先行。”

    他个头还在长,此时站直了也与卫秀坐在轮椅上一般高低,再一弯身,非但不倨傲,反倒尽显谦卑。一孩童,若不深思其中缘故,倒是懂事可爱。

    卫秀也不平白受他礼:“郡王为尊,还请在前。”

    萧德文眨了下眼睛,在前走了,但不多久,他便又与卫秀并肩,有意无意地让她半步。

    他此时前来,恐怕也是算计过的。

    早几日,她这里门庭若市,往来皆是宗室公卿,他来了,只怕得不到多少厚遇,迟几日,卫宅便要忙于筹备婚礼,他来此,便是添乱。

    眼下这时机选的不前不后,恰是妥当。

    进入厅堂,卫秀便令人奉茶,与萧德文分坐两处。

    皇室子,看着还小,弯弯绕绕的心思早就起了,全不能仅当个孩子来看待。

    “原想拜先生为师的,可惜与濮阳姑母提过两回,姑母都挡着我,现下可好,即将便要是一家人了,往后再来拜见先生,也方便得多了。”才一张口便要为来日再登门埋下铺垫。

    卫秀敷衍着他,也同样在心中评价他,若是不聪明,恐怕也压不下诸王,可若太聪明,便难以拿捏。虽有梦,往日濮阳也描绘过此人,卫秀自是信公主的,但究竟如何,她还未亲自评判过。

    “我才名浅薄,做不得郡王之师。听闻年前陛下为郡王延请二师,那两位先生,便很好。”

    萧德文耳尖地听出卫秀语气中的和软,心下便是一喜。他眼下缺人得很,一来他不立于朝堂,二来他又没什么势力,但凡有些才能的人,都不会屈就于他门下,他府中那些幕僚,都是平庸之辈,出不得什么好主意。这便使得他颇为寸步难移。

    他见卫秀态度已略和软下来,便试探着看了她一眼,而后低落道:“二师虽好,奈何总不亲近,许多话便不好开口。先生也知我与其他皇孙不同,虽为长,却远不如他们有父庇佑。”

    他说罢,叹了口气,又勉强笑了笑,很坚强的样子:“不过也罢,父王不在了,但姑母姑父,也是德文长辈。”

    卫秀笑了笑:“陛下也是郡王依靠之所在。”

    萧德文神色一振,握拳道:“不错,不错,还有祖父!”说罢,又拿眼去瞄卫秀。

    卫秀自是不语,接过侍婢奉上的手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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