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剑鞘上的赤殷色泽仿佛要同周遭枫叶一并燃烧,赫然正是剑气化出时特有的动静,乌致沉声道:凝碧,收剑。
    音落,那赤殷不仅没变淡,反倒更亮了。
    拂珠慢慢道:收不了。
    也不想收。
    她送给他的琴,连素和问柳都碰不得,凭什么楚秋水就能碰,还能得他教授?
    她的心意,他就这么不在意?
    乌致道:秋水没碰到。他声音更沉了,你又何须这般小题大做。
    拂珠说:我没有。
    乌致道:你忘了你上次因何在楚歌峰出剑?
    上次
    拂珠认真回想。
    那是素和问柳刚刚拜入楚歌峰的时候。从凡间来的琴侍,什么规矩都不懂,见她捧着本费了不少力气才寻到的琴谱来找乌致,素和问柳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夺琴谱。
    她自然是不让的。
    当场就拔了剑,一剑削了素和问柳半边头发,也险些削断素和问柳的手。
    之所以后者是险些,是因为乱琼剑气惊动了乌致,乌致亲自出面,拦住了她。
    拂珠记得当时乌致发了好大的火。
    他说素和初入楚歌峰,你就当着诸弟子的面伤她至此,你让她今后如何在楚歌峰立足?说区区一本琴谱,你竟骄狂到这等地步,是我看错你了。
    他扔了琴谱,又下了禁令,不准她进楚歌峰,足足半个月没见她。
    还是她先低头,给素和问柳道了歉,又予以各种补偿,让素和问柳肯给她好脸色了,乌致才见她,冷着脸说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这句话,拂珠一直记着,直到今日。
    想起来了?对面乌致问。
    拂珠不答话。
    想起来又如何?
    她只觉得那时的她太过难堪。
    指腹不知何时已按上鞘口,只消轻轻一推,乱琼便可出鞘。
    然而一如拂珠能做出符合乌致喜好的琴,她拔剑时的小习惯,她的种种剑招,乌致也是熟悉的。
    当下锵的一声出鞘剑鸣,比日光更亮、也比月光更冷的剑光自鞘口处倾泻而出,此地仿佛瞬间由秋入冬,片片雪花于空中飞舞,呼气都是白的。
    这场景离奇而又美妙,亭子里的楚秋水却攥紧裙子,眸中渐渐有水雾聚成。
    原因无他,她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像小时候每次受了惊吓就会找乌致那样,嗓音里含着哭腔道:乌致哥哥
    话未说完,破风声乍响,她身边的乌致已然离开亭子。
    恰此时,那乱琼剑光也已离鞘。拂珠抬手一指,剑光穿破漫天白雪,直冲亭子而来。
    这剑光冷极,所过之处尽是冰天雪地。
    洞府内外的弟子早在乌致让拂珠收剑那会儿就散得一干二净,素和问柳也不在。无人相助,乌致玄黑广袖振了两振,衣料摩挲声化作肉眼可见的两道音,一道往后护住亭子,以免风雪侵袭,一道向前,迎上剑光。
    剑光的速度已经足够快,可乌致这道音的速度更快。
    铮!
    仿若天外传来七弦绝响,剑光于半空中砰然碎裂。
    冰天雪地眨眼间化为乌有,犹在飞舞着的雪花也纷纷坠地,变成水滴进落叶里。
    乌致倏然止步。
    刚刚那剑光,似乎
    乌致!
    听出是拂珠喊他,乌致抬首。
    待看清拂珠,他顾不得言语,立刻掠去。
    原来他那道音在破了拂珠的剑光后,去势竟不减,拂珠仅来得及把乱琼剑横在胸前,便被重重撞上。
    拂珠境界哪里比得过乌致。她被撞得猝然后退,脸色也煞白一片。
    喉头一甜,她忍了忍,终归是没吐出血来。
    怎么不躲?
    到她近前的乌致一把扶住她,探指按上她腕间命脉。
    汪洋般的浩瀚灵力几乎是毫无阻挠般,直接沿着命脉往深处涌去,化解刚才那道音在她体内造成的伤势。
    拂珠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他的表情不太好看。
    他在担心她。
    她喃喃答:我以为你只是像上次那样拦住我。
    乌致动作一顿。
    少顷,他道:你若不对秋水出手,我也不会出手。他继续化解她体内伤势,低低道,乖一点,别再闹了。秋水受不住你这一剑。
    秋水。
    又是秋水。
    拂珠知道她在他心里其实一直没什么位置。他将楚秋水从凡间接来楚歌峰,他只顾关心他这个娇弱青梅,她对他而言俨然已经什么都不是。
    他这辈子都不会对她好。
    嗓子忽然有些发干,拂珠再开口,果然有些哑。
    她哑声问:她受不住我一剑,我就能受得住你一音?
    乌致道:秋水不是你。她身子不好,又没有修为傍身,她若受了伤,比你麻烦千万倍。
    拂珠音色更哑了:可
    可我刚刚那一剑,不是冲着楚秋水去的啊。
    听话,你先回越女峰,乌致又说,秋水受了惊,我得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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