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梧到的时候,军医刚刚拔掉他身上的箭镞,此时正在给他包扎。
    骑兵的脸色是失血的青白,看到他,那人神色激动,眼中却已是含了泪,他嘴巴张合几次,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护士托起他的后脑,喂了他一些盐糖水,嘴里还念叨着:多喝点儿,大夫说喝这个对身体好,可怜见的孩子,这是糟了多少罪哦!说完还不忘叮嘱燕北梧,大王,娃子身上还带着伤呢,需要多休息!
    燕北梧点头应了。
    军中对这些肯加入军医处的妇人都十分敬重,有了她们,不知挽回了多少士兵的性命,伤员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原本军医处也有一些年轻的姑娘,可一则她们经得事儿少,见不得血肉模糊的画面。
    再者,燕北军虽然治军极严,可那些糙爷们见了姑娘口花花的却不在少数,军法都堵不住他们的臭嘴,最后军医处就只能看到已婚和上了年纪的了。
    燕北梧:燕北现在情况如何了?
    士兵的喉咙还有些干涩,不过说话却十分有条理:大王,王浚带了十万兵马围城,我们一行出来时一共有五十人,最后只我一人活着见到了大王,出发前,李将军说,王浚应是想趁着大军未归,城内空虚之际攻下燕北城。
    燕北梧倏然转身,只留下一句:照顾好他。
    燕北的传令兵并不是都在一处的,这样安排就是为了避免消息无法顺利送达,而且他们不只会派出骑兵,还有信鸽,可现在信鸽一个未见,传令兵也只到了一人,由此可见,王浚对燕北的封锁有多严密。
    王浚明显是被逼急了,这种情况下,他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此时,外城怕是已经被攻破了。
    他再不敢耽搁,直接点齐兵马,趁着雪夜就往燕北赶去。
    他们一路疾驰,天幕尽头,绚烂的花火在天际绽开,燕北梧暗道不好,那是燕北在给他传讯。
    队伍中的传令官也点燃了烟花以作回应。
    不用主将吩咐,大家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燕北城此时的处境确实艰难,可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王浚虽然下足了力气,可段雀桐这人怕死,如果燕北城被攻破了,她和儿子能落得了什么好?!
    是以在知道对方想对燕北动手的那一刻起,段雀桐就苦思冥想地出主意,没少压榨葛洪等人。
    从备战那天,距离现在足有五个月了。五个月,燕北能够拿出的不只有火药和震天雷,还有更神奇的东西。
    大雪下了一夜,天地间一片银白,好似一曲葬歌。
    天刚蒙蒙亮,城外就响起了叫阵声,其间还夹杂着战鼓声。
    牛皮鼓面似乎也被霜雪冻结了一般,响声沉闷,砸在人的心头,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段雀桐看着下方黑压压的甲兵,第一次知道,原来兵临城下,真的会黑云压城。
    段鸣睿护在一旁,劝道:这里有臣等,王后还是回去吧!
    段雀桐看着兄长关切的神情,说道:兄长,人家都打到门口来了,咱们也得叫他们知道知道厉害,对吧?
    段鸣睿不知道三妹妹要作甚,这个妹妹在与他们分开的这些年,早已褪去了曾经的温婉,如今已是越来越有国母的风范了。
    很快,段鸣睿就知道了。
    段雀桐示意忘夏打开匣子,一柄锃亮的□□安静地躺在里面,看着三妹妹熟练地装弹,上膛,瞄准,段鸣睿脸上难掩惊讶。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燕北的王后打响了第一枪。
    瞄准镜内,一个头顶簪缨之人坠落马下。看到这一幕,城楼上下一片哗然。
    原来,倒下之人正是祁弘,一军主将就此倒地,霎时引发了幽州军的骚乱。
    城楼上的燕北军却是知道,这一枪乃是王后所发,王后乃是一介女流,且不通武艺,她竟然能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射杀一位将军,只此一点,就足以振奋军心!
    段雀桐松了一口气,不枉她练习了这么久,总算没有掉链子。
    在火药成功研制出来的那天起,段雀桐的目标就是□□,从第一代的竹筒式,到她手里的这一杆,中间已经经历了六次升级,版本更是多达十余种。
    之前一直没用,一方面是想将它作为秘密武器,更重要的是□□的稳定性一点儿都不好,甚至会出现一次性报废的情况。
    索性,他们现在储备的数量足够多,准头不够,质量不好,全都数量来凑!
    现在他们备的弹药,有的是直接在火药里面加了油脂,有的加了碎瓷片和玻璃渣,甚至还有加了辣椒粉的。
    经过改良,才有了以火药推动的铁弹和她手里的铅弹,只是铅弹十分稀少,他们手里的材料有限,葛洪最终也只炼出了百余枚而已。
    段雀桐听着耳边的一声声嗖~嗖~的枪响,感觉就像是一大群人在放窜天猴,明明眼下处境十分危急,可在焦虑之余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这种感觉在听到将官不厌其烦的提醒后尤其强烈。
    后一排和前面的离得远些,小心被波及了。
    招子都放亮点儿,幽州的杂碎都跑到射程之外了,还开火?!弓箭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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