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方才在他背后的一堆那些迎亲的队伍速度更快,一瞬间就拥了过来。
    众多双手按住了他挣扎的手,将他强制性塞进了那顶雪白的花轿里,甚至在他头顶上象征性地盖了块白布。
    李斯安的身体像是被下了层禁锢,动弹不得,当即提声: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个人!
    方才的男人表示理解,将一件东西推进了他怀里。
    轿门就合上了。
    阴冷的槐树林里,传出的幽幽的歌声,歌声幽怨,也听不清在唱什么。
    也许是狐嫁女的词。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妖怪们的所作所为,但抬着花轿穿丧服是什么意思。
    别人是红白相冲,它们敢情好,抬着花轿办丧事,真是大开眼了。
    李斯安的手指往下滑,摸到了刚刚那个伫立在樱树下的男人递给他的东西。
    一张狐狸面具。
    上面画着姽婳花纹,狐狸面被勾画在半脸面具上,眼梢的位置悬挂下泠泠的金珠,红白点缀,整个面具透露出妖邪灵异之相。
    在乱雨和风雪声里,外边的声音嘈杂不堪,陡然响起一阵如同火焰灼烧似的声音,噼里啪啦。
    李斯安原本晕乎乎地靠在轿边,撑着个脑袋,准备摆烂等死。
    陡然间,一双手轻轻掀开了那层雪白花轿的一角帘布。
    李斯安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圆鼓鼓。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直到手腕被牵住。
    隔着层白布,那人的手只敢远远地碰他。那一刹那,所有的光影都仿佛逆流飞走远去。
    对方甚至不敢握住他的手,隔着衣袖端起他的腕。
    那双手骨节略粗大,修长有力,比他黑了一截,将他的手腕衬得纤细仿佛一捏就要碎。
    李斯安伸手去摘头顶的白布。
    顷刻间他眼前一温,原本刚摘下的白布,又被缠上了他的眼睛,他眼前就什么也看不清。
    高挺鼻梁上,白色蒙住了一切视线,那颗淡红的唇珠不安地抿了抿。
    狐狸的嗅觉听觉直觉一向灵敏,也能警觉得时时分辨出风吹草动,但他没有察觉到杀意,只是诧异地仰头。
    他察觉到那个人就站在对面,只是一言不发牵着他往前走。
    为什么要在我眼睛前罩上一块布。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沉默着牵着他往前。
    李斯安:你能不能理一下我,不要让我一直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奇怪的。
    也没有回应,李斯安只得没话找话。
    前面的脚步略微顿了下,倒是开口了,但是压着喉结用粗沉声音说:有令人害怕的怪物,会吓到你。
    你在害怕。
    是别的可怕的怪物。
    李斯安:你怕我看见你。
    对方又沉默下去了,只引着他往前面方向去:我不怕你。
    前面的脚步停了下来,李斯安也跟着不安地停下。
    那个声音淡淡道:往前走,别回头。
    走了会怎么样?
    出口。
    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回到你正常的生活中去。
    温凉的手掌毫无留恋地松开了他的手腕,李斯安分明感到腕间的衣角被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了下。
    我的生活。李斯安的声音慢下来。
    你的生活,有很好的的家人、朋友,你会想起本该属于你的生命,一切都好好的,你会像以前一样笑。
    李斯安听得懵懵懂懂,那只手却完全放开了。
    我送你到这里吧。
    李斯安: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不能陪你再走下去了,后面的路,你得自己走了。
    对方没有动,再看时李斯安就怔怔站在那儿。
    泪水顺着白布流过了脸颊,像呆了一样,在那里无声地掉泪。
    手指轻轻贴上了他的脸侧,揩掉了几滴泪。
    不要哭。
    你乖乖的,往前走,不要回头看。
    李斯安没有动,面色苍白地问:是你吗?
    对面陷入恒久的沉默,隔着层白布,那人闭了下眼眸:你认错人了。
    牵着的手完全放开,李斯安的手指被他的手从衣角无情地拨开,慢慢往下滑。
    那双平静的黑眸里倒映出一个雪白背影。
    如一只挣脱鸟笼的的雀儿,慢慢朝着高处飞去。
    李斯安冥冥中感觉他们之间仿佛连着一根线,他不想往前了,那条关系的线却正在慢慢被强行剪短。
    雨点落悬着从半空里跌落。
    滴滴答答。
    河水里的蠃鱼在水流中嬉戏,翅膀滑过湛蓝色的海水,如浮光掠影般,嬉戏浮动。
    望着地面上茕茕走着的龙角青年。
    四野的山海如倾倒。
    蠃鱼的怪叫声从河水里一直传到上面。
    送走心爱的人,也没有关系吗?
    岸上的青年平静地往前走。
    蠃鱼大笑,身躯慢慢滑过,一对翅膀在湖水中游曳,像是再也抑制不住,猖狂大笑起来。
    你的狂妄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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