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慢慢睁开一丝眼睛,看到地上一道青灰色的阴影,他自己的四爪软绵绵无力地垂下来,后脖颈子还被狗叼在嘴里。
    即使看不到全貌,但姬安也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个怎样狼狈的处境了。
    姬安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憋出来:狗哥,你完蛋了。
    军犬汪吠了一声,如果仔细听,那声音里仿佛还带着一丝委屈。
    男人皱眉,叫了声过来。
    那只装扮成军犬显得骇人的狼狗毫不犹豫,转向人跑去。
    那只狼狗宛如有组织有纪律的罪犯。
    叼着姬安一路奔到一个男人面前。
    落到姬安眼前的是一双蒙了尘的军靴,像是走了很远,不远千里而来。
    远处,陈静瑄在火焰中的头抬了起来。
    那身笔挺的军服落入眼中。
    领章耀眼夺目,往上是肩章上的金属徽标,印着火光,是一张英俊年轻的脸,面容冷若冰霜。
    只有看向中间那一团球时,眼里才流露出温柔之色。
    姬安的身体被貔貅轻轻放到了地上,原本的兽形恢复了人样。
    齐婴将他从地上悬抱起。
    姬安身体一轻,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里,他眼皮颤了下,却被人护着脑袋紧紧抱在怀里。
    姬安累得没法动弹,看清楚眼前的情形,甚至没有精力去思考为什么齐婴会出现在这里。
    陈静瑄也站了起来,手指里紧紧抓着诗集,慢慢朝那里走去,满是血污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挡在了那匹马前面。
    齐婴:滚开。
    齐婴很少说出粗鲁的话,这次却仿佛真的动怒了,冰寒的视线里漠然至极。
    陈静瑄:放开他。
    在齐婴身后,几十个大兵围涌上来,枪口在一瞬间抬了起来,对准了中间的陈静瑄。
    齐婴不再犹豫,将姬安抱到马背上,不再看身后被兵包围住的男人,牵着马缰往外走,身后那只宛如狼狗的军犬,深深看了陈静瑄一眼,跟上了慢慢朝外走去的马匹。
    我来晚了。
    没有任何回应。
    姬安裸露的足暴露在空气中,还在渗血。
    军马忽然停了。
    姬安察觉到脚被人握住,原本疲惫的眼睛睁开了一丝。
    齐婴拿出一卷纱布,一圈圈缠住了他的受伤的脚。
    从脚背上传出的温度让他有了一刹那的清醒:齐婴
    火光烧得天地宛如燃烧。
    夜里下了一场大雪。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旋着雪花在天空中落下来。
    救火的人迟迟赶到,无数水桶泼了出去,望玉门的废墟泛出黑色焦气,大火终是熄灭,但是望玉门也彻底毁于一旦。
    原本靠在那辆雪佛兰轿车上的两个异族心满意足而离开,在他们远处是一道萧条高大的人影。
    陈静瑄浑身湿透,眼睛里的光在随着望玉门灰暗下去,他手指里紧紧抓着一本诗集,上面还残留着一根雪白的狐狸毛发。
    马蹄声嘀嗒往远处去,又停下来。
    姬安的脚踢在了齐婴的肩上,一下又难以动弹,他的脚被齐婴紧紧抓在黑色皮制手套里。
    一漾月光从高处投落下来,清池乌漾。
    月影下姬安的发丝在光下漂浮,整张脸呈现出霜华般的清冷。
    他居高临下,望着底下一身军装的男人。
    果然是你。
    姬安说: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啊。
    齐婴没动,依旧一圈圈缠着他流血不止的双脚,将他缠好纱布的两只脚轻轻靠在马腹两侧。
    姬安的足尖因为寒冷瑟缩了下,似乎还在贪恋掌心的温度。
    齐婴:下次不会不告而别了。
    姬安不想被人用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应付过去,正要兴师问罪,齐婴已经上了马,马上狭挤,姬安被他挤到了角落里,脸上浮起一丝屈辱的红晕。
    放我下来。
    齐婴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外面很危险,先回家,晚点再说。
    我不要跟你坐在一块。
    齐婴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会说这话,两根手指撑了撑挂在胸前的蓝布兜:你可以跳进来。
    蓝布兜还没有一个巴掌大。
    那话里意思很明确,让姬安变成狐狸兽形缩在他胸前的蓝布兜里,那蓝布兜也是专门为他而定制的大小刚好。
    姬安气得用力锤他肩膀,齐婴被锤了也一声不吭,双手牵着缰绳,策马往前走。
    姬安在马背上开始挣扎起来,要从马背上跳下来: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找陈静瑄,不然他还以为我死了怎么办?
    齐婴仿佛听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目里冷淡:人皮北,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姬安:望玉门和一字堂都已经失陷了!我得回去告诉陈静瑄,他现在很痛苦,我现在得去帮助他。
    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齐婴说,为什么要跳进火海里?
    姬安急着辩解:陈静瑄那么大个子,再进入望玉门里,就出不来了,但是我可以,我变小也很灵活。
    齐婴:这就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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