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银子,便是丢进水里,也能听个响啊,拿去赌?
    陈念莞来气了,随手抄起笔筒的一只狼毫笔,就朝曾四抽了过去,曾四从小聪颖,被当做振兴家门的好苗子被家人捧在手心长大,哪里被人抽过?
    登时就被抽得嗷嗷直叫。
    柳风看得眼皮直跳,怎么觉得自家表姐越来越像阿娘了呢?动不动就抽人!
    啊,不是,表姐抽人还是有理由的。
    这曾四公子去赌了嘛,还输了两千两那么多的钱银。
    想他当初两千两一成的股份还得厚着脸皮找萧七爷借呢!
    曾四,啧啧!罪大恶极啊!
    曾四终于忍不住跟张二求救,陈念莞呵斥:“曾嘉轩,我夫君没银子,你想要银子,得来求我!”
    曾四不得已,颤巍巍地看着陈念莞,心惊胆跳。
    平时怎没发现,这陈娘子这般可怕的?
    “我们进京之前,你爹说过,让我照看好你的!本以为,你在书院是去好好念书的,结果你却是去赌,既然这样,反正你也没钱银了,书院也别去了,我退回二十两的租子给你,你带着你的东西你的人,回抚宁县去吧?我大不了出钱给你雇个镖队!”
    “陈娘子,我知道错了,你,你别赶我走!”曾四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
    他爹对他寄予了什么样的厚望,他是知道的。
    身上带的二千多两银子,是曾家几房人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供他进京科考,盼的就是他在京城过好学好,如果知道了他将钱银全赌光了,还不参加科举,他这么回家,肯定会被逐出家门的。
    “张二,你,你帮帮我,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曾四懊悔至极。
    他不过是想找个乐子而已,谁知道会落到如斯地步?
    “你说不赌,口说无凭。”张二郎摇摇头,对曾四亦是失望。
    虽则从府试开始,便见曾四喜欢押注,原以为是跟他一般,是科考之余的雅兴,与其他学子们取乐一番也就罢了,却没想到,曾四会有将如此巨额的钱银全部用于赌博上的。
    “我发誓,我以后真的不再去赌了。”曾四恳求,“陈娘子,我还要考明年的会试,我以后定会好好用功的,我在京城就只认识你们,能帮我的,也就只有你们了,你们看在我爹的情分上,就帮我这一次吧?”
    陈念莞与张二郎对视了一眼,陈念莞依然气鼓鼓的。
    “你想让我帮你?可以,过来!”陈念莞一把将曾四扯到了书房的孔圣人画像前:“读书人,竟然嗜赌成性,败尽家财,毫无风骨,你给我跪在这儿,跟你们的孔圣人谢罪!”
    曾四一个膝盖跪了下去,可怜兮兮地看着陈念莞:“那,要跪多久?”
    “跪到我们都气消了为止。”
    曾四瞧了一眼都恶狠狠瞧着自己的一圈众人,登时不作声,乖乖的双膝跪地。
    很快,屋里头就只剩下悔过的曾四一人。
    众人离开了书房,还啧啧议论不已。
    毕竟,二千多两,这屋里头,可是没几个人能拿得出来的巨款啊!
    陈念莞亦是,简直恨铁不成钢。
    这曾四乡试也算是排名靠前的,成绩比张二还好,眼瞅着大好前程,什么学不好,却学人家赌马?
    要知晓这人毫无自制力,曾老爷就不该将那么大一笔钱银全交给自家儿子还放心的。
    “莞莞!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张二郎安慰。
    “梅麓书院的膳食费跟书墨费,是一月一给的?”陈念莞见张二点头,“多少银子?”
    “十五两。”
    这曾四,竟然连区区十五两都付不起了?那是赌得有多狠。
    “莞莞,要你实在不愿意管这事……”
    “我答应了曾老爷要看着他儿子的,不能食言。”陈念莞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曾家也难得出一位举人老爷,况且千里迢迢,来都来京城了,剩下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若是让他错过这次春闱,想想也蛮可惜的。”
    “那莞莞想怎么办?”
    “曾四这人对自己一点约束力都没有,就是要借钱银给他,也不能借多的。”
    最后,曾四跪足了两个时辰,双膝都跪麻了,陈念莞才总算放过他了。
    若不是曾四是外人,陈念莞可不会这么轻放轻拿,可毕竟是别人家的崽,教训狠了怕因此结仇就不划算了。
    而后跟曾四说好,每隔六日他得叫小厮回香桂街一趟,给张二郎汇报学业进展。
    陈念莞给曾四拟了个契书,在明年四月之前,每个月借二十五两钱银给曾四,另外有需要借用的钱银,必须禀明用途,陈念莞经查核实后有权决定借或不借,但若曾四有被发现再赌的迹象,陈念莞则可单方面取消契约,不再借钱银与曾四。
    盖章签名后,曾四拿到手二十五两,解了燃眉之急,松了口气。
    两大猛兽负责送曾四回梅麓书院,临走前,陈念莞同样给曾四拿了两件羽绒衣跟一床被衾。
    曾四摸了摸那被衾,面色通红,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一瘸一拐地上了车。
    “你说,这曾四公子忍得住不去赌吗?”
    “要他真忍不住,这人怕是要不得了!”
    “可是,他去赌是一方面,那杨季山也是一方面吧?”不是已经揍他一顿了吗?怎么还不吸取教训呢?
    要是曾四回去,继续被杨季山欺凌,也不是办法啊!
    “那杨季山就不是个念书的苗子,杨郎中送这不成器的儿子进梅麓书院,也不过是找个地儿给儿子打发时间罢了。”张二郎道。
    “呵!”陈念莞回头瞧着张二郎,“夫君你怎么这么清楚啊?”
    “你说呢?”张二郎握拳放在嘴边轻咳。
    嗯,也是,前一个被他欺凌的受害者可不是夫君吗?
    “要怎么样才能让杨季山别在书院嚣张呢?”
    “你要说,短期的么?”张二郎问。
    那是自然的,他背后靠山来头大,有能耐不让他嚣张,除非杨家倒了。
    可杨皇后会轻易让自己娘家垮台吗?肯定不会啦!
    所以只能从杨季山本人身上动手脚。
    短期内,不让他影响到曾四在书院读书进学就可以了。
    “那好办,让杨季山不得不离开梅麓书院就可以了。”张二郎道。
    怎么个不得不法?
    众人看向了张二郎。
    “譬如说,出了什么状况,杨季山本人,不适合呆在书院里,而杨家又舍不得将儿子丢在书院不管?????不问?”
    众人依然不明白。
    张二郎握拳咳了一声,只得更直接明了。
    “譬如,腿,不小心,摔断了?之类的?”
    可不是嘛,之前张二郎就是摔了,出状况才被接回来的。
    张二是用亲身经历做模范啊!
    众人均点点头。
    这举人老爷/表妹夫/表姐夫看来也对杨季山一直怀恨在心,是个手辣的主啊!
    “是上一次教训得不够的缘故啊!”陈念莞也点头,而后跟众人一般齐齐看着张二郎,“夫君,看来,你是个干大事的。”
    众人看着张二点头。
    可不是,自己被摔下马,忍了这么久,今儿才想还对方以同样的颜色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让杨季山摔断腿吧!
    这种天儿,腿断了,起码得两三个月才能恢复吧?杨家人把人接回去疗养两三个月,刚好是曾四呆梅麓书院到下场会试的时间。
    于是众人聚在书房里一合计,决定怎么才能给杨季山做断腿手术。
    “今日休沐,若是赶得及,也许他还没有回书院。”张二郎提醒。
    所以,是要去杨家蹲守这位杨季山?
    话说,杨府在何处?
    *
    杨季山这个时候正在内城杨府门口,看着自家的奴婢将要最后要带去书院的东西搬上最后一辆马车上,一掀氅衣,率先上了马车。
    站在杨季山身后的两个小厮,才要跟着去后面一辆马车上,却见那载着自家公子的马车一个忽然惊叫着便扬起了前蹄,那车夫拉缰绳也没拉住,径直朝巷口冲了出去。
    “公子!”
    那小厮追着马车跑了起来,两个护送的侍卫也赶紧追了上去,眼见着马车冲出去了巷口,要撞上恰恰经过巷口的行人。
    不好!
    四丫跟小佑看着冲过来的马车,担心地吞了吞唾沫,问一旁的陈念莞:“东家,真不用把脸蒙上?”
    “不用,我们这是做好事呢,光明磊落的,大家伙都瞧着,能给咱做证。”陈念莞看着失控的马车虽然紧张,但一想后头有张二郎支援,左右有四丫跟小佑,就不担心了,“就记得,把他救出来的时候,那腿……”
    四丫紧张地点点头。
    眼看马车越来越近,小佑率先跃出去将马只的缰绳拉住,控制住了惊马,而后伸脚一踢,加速歪歪的车厢更快地倒下去。
    坐在车厢里的杨季山吓得脸色惨白,怎么最近自己那么倒霉?
    差不多一个多月以前才在月满楼不知道被什么人设圈套揍了一顿,找月满楼的管事跟家里的护卫找人,还去了京兆尹报案,都没找到罪魁祸首。
    现在不过坐个车回书院,就又惊马了。
    就在他担惊受怕时,感觉到马车一歪,车厢便朝一边倒了下去,他整个人也跟着摔了下去。
    “吓死人了!”陈念莞看着摔在路口的马车,拍着胸口叫了起来,“怎么回事?这马差点撞到人了。”
    “东家,车里头好像有人,要不要我去帮帮忙?”
    “去吧去吧,别让车里头的人可压坏了。”
    四丫点点头,带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肝走上前,双手一伸,就将车厢一下拆了一边,见着里头摔倒在地杨季山:“公子,你没事吧?”
    “快把我救出去。”杨季山摔了个结实,头撞在车厢上,淤青疼痛,听得陈念莞跟这奴婢的对话,知道是来帮他的,顾不得狼狈,直接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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