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高层暗潮涌动, 但对图兰学院来说,今天跟昨天没什么两样,反而因为新年临近, 到处都在热闹谈论。
    公共大课上, 教授正式开课前先提了y的事, “y在昨天晚上, 一次性开源了七个新工具模型,同学们可以去看看,以后应该都有用得上的地方。”
    一听见这个名字夏知扬就兴奋了,他举手高声问:“教授,我看星网上说,反叛军到处在找y!他最近还好吗?”
    教授风趣道:“这位同学的问题是我教学生涯中遇到的最难的问题之一,实际上, 我也想知道y最近好不好、开不开心, 有没有生病。”
    “我、我……”夏知扬抓抓后脑勺,“那教授您最近还好吗?”
    教授眼角的皱纹笑出褶皱:“挺好的,我已经准备好新年那天穿的新毛衣, 还有联盟成立日那天要穿的新衣服也买好了。”
    等开始正式上课, 夏知扬耳朵都烧红了, 转过身跟祈言说话:“好尴尬好尴尬真的好尴尬!我怎么就把那个问题问出来了!”
    祈言尽力安慰:“大家都开始上课了,会忘记你说的话的。”
    夏知扬捏捏自己耳廓上扣着的金属环,左看看右看看,确实都开始听课了, 这才舒了口气。
    图兰范围内已经下了几场雪,图兰之外却没什么动静,每次进出校门时,都让祈言有点不适应。
    他踩踩鞋底上沾着的雪渣, 问陆封寒:“你以前上学的学校会下雪吗?”
    “不会,”陆封寒毫不给伫立在河对面的第一军校面子,“我们学校……就算有天气调控系统,也不会下雪。因为下了雪,就要扫雪,要扫雪,就要配扫雪机器人,用机器人,就要供给能源,要能源,就要花钱。”
    祈言眼里泛起浅笑:“下雪要花钱,所以不下?”
    “对,没钱。”陆封寒也笑起来,又想起第一军校的做派,“不过真要扫雪,学校应该会让全校学生一起扫,名义是加强锻炼,实际是省钱。”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远征军整艘指挥舰都跟没见过钱似的——第一军校毕业生含量太过超标了。其见钱眼开程度,一度让陆封寒以为自己带的是一窝海盗。
    晚上睡觉前,祈言拿着《帝国荣耀》的游戏终端来卧室找陆封寒。
    陆封寒最近加强了体能训练,他身上只穿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宽阔的肩背和紧实的肌肉线条尽数展露,黑色长裤包裹着的双腿利落又好看。
    发尾汗湿,陆封寒停下单手俯卧撑,手腕一撑便站了起来,扬唇:“找我打游戏?”
    “对,”祈言思来想去才找好的借口,“有一关我过不去。”
    陆封寒提步走向他:“来,给我看看。”
    将游戏终端递过去的同时,祈言有种被浓郁荷尔蒙包裹的错觉。
    逼得他不得不转开眼。
    陆封寒靠在床头,一条长腿伸直,颇为懒散,他打开游戏画面:“战略关卡?”
    祈言跪坐在床的另一边:“对,我几次都没过去,你帮我。”
    这种小关卡陆封寒在把游戏规则看完之后,就知道该怎么过了,又奇怪,祈言不应该过不去才对。
    想是这么想,陆封寒却没吭声。
    两个人一起玩游戏,一玩儿就到了十二点。就着靠近的姿势,陆封寒指尖戳了戳祈言的额头:“该睡了,今晚上不熬夜吧?”
    “不熬。”
    见祈言将游戏机抱在手里,却没有下床的意思,陆封寒等了十秒:“今天晚上要不要——”
    祈言一双眼干干净净地望过来。
    陆封寒在心里叹气。
    穿着睡袍,明显洗漱完了,特意拿着游戏终端来找自己。
    “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在祈言回答之前,陆封寒又胡乱掰了一个理由,“今天晚上我临时有点怕黑。”
    祈言将游戏终端在一边放好,答应:“好。”
    陆封寒关了灯,留了一盏小夜灯在角落,光线有和没有虽然没多大差别,但勉强撑住了自己临时有点怕黑的人设。
    躺下后,陆封寒一偏头,就能看见祈言。
    祈言浑身透出种松弛的柔软感,似乎极为安心。
    陆封寒单手枕在脑后,想,突然来找他撒娇,是知道他要走了,所以舍不得?
    他没头没尾地开口:“你以前住的地方,有没有天气调控系统?”
    如果有,以后干脆设定别下雷雨。
    小娇气就不会睡不着害怕了。
    祈言眸子在暗淡的光线下,似乎浮着一层氤氲的雾气,他点点头:“以前有,后来坏了。”
    “没修?”
    “修好了,又坏了,就没修了。”祈言解释,“伊莉莎说要尽量去感受自然的不同,否则很容易错觉自己生活在虚拟的世界里,加米叶说要从自然中树立对自然的敬畏。他们两个游说了很多人,在最后‘修不修天气调控系统’的投票里,不修的人占了多数。”
    或许是夜色太柔软,陆封寒不知道是被哪种情绪或隐忧驱使,问祈言:“你以前住在哪里?”
    他这个问题,其实有些逾矩了。
    祈言也知道,陆封寒问的不是他那份个人资料上写的住址。
    许久,祈言轻声道:“礁湖星云,我以前一直住在礁湖星云。”
    他在半空中轻轻指了指:“这里是勒托。”手指往旁边划了一道,“这里是梅西耶大区。”虚线一折,他定在某一处,“经过五个跃迁点,这里就是礁湖星云。这片星云不大,宜居行星很少,有很多尘埃和陨石带,非常危险,但很漂亮。那些尘埃和陨石连在一起,在天空上,像很薄很轻的飘带。”
    陆封寒随着他的动作,记得很仔细,又在脑海的星图上标注出礁湖星云的位置。
    他想,以后到了南十字大区前线,想到这个人时,至少知道该朝什么方向望了。
    他又允诺:“我会保密,不会告诉别人礁湖星云的位置。”
    祈言“嗯”了一声。
    重新安静下来。
    陆封寒以为祈言要睡了,虽然没什么睡意,还是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身边的人却动了动,很慢地朝自己的位置挪了挪,侧身背对。
    明明只是一个小动作,却同落叶缓缓落至水面,又像飞鸿从雪面掠过。
    陆封寒闭上眼,侧过身,从背后抱住了祈言。
    他感觉祈言一滞,却没有反对,也没有远离。
    过界了。
    陆封寒这么想,却又为自己开脱——
    我是因为临时有点怕黑。
    第二天早上,陆封寒盛了清水,合着药一起递给祈言。
    杯子是陆封寒给祈言买的,上面手绘了一只白色红眼睛的小兔子。
    明明祈言在外人看来一贯清冷寡言,到了陆封寒眼里,却跟小兔子没什么差别——要一起睡要抱要撒娇,不是软绒绒的小兔子是什么?
    祈言吃完药,缩在沙发里,有些慢地翻《勒托日报》。
    翻了两页,他忽然朝向陆封寒:“你过来。”
    陆封寒一身锻炼后的汗,依言过去,携着一身的热气靠近;“嗯?”
    祈言无比自然地朝陆封寒伸了手。
    是要抱的姿势。
    陆封寒无奈一笑,俯身把人抱起来,自己坐到沙发,让祈言坐他腿上。几乎只隔了一秒,他就隔着衣料察觉出怀里人放松下来。
    陆封寒声音很低:“沙发坐着不舒服了?”
    祈言半阖着眼,“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和同龄人比起来,祈言身高足够高,却因为瘦,没多少重量,
    像抱了一团软绒绒的云。
    陆封寒几乎可以确定,他知道自己会走、会暂时离开,所以才会如此反常。
    近乎反常的依赖和黏人。
    鼻尖就挨着祈言的发梢,陆封寒声音更轻了些:“‘破军’做完了?”
    昨晚没熬夜,也没有在吃早饭时盯着屏幕。
    “快了,我申请了isco超光计算机‘银河’的使用权,让‘破军’上机运行一遍。”
    “‘银河’?一台机器就占了地下十一层那个?”
    “对,我架构出的是分离的模块,要将模块接续完整,只有银河可以支撑破军庞大的运算量和数据量。”祈言提起破军,眼底就添了几分神采,“但破军很厉害,完成后我会将它的数据核分离出来,这样,普通的小型光计算机也能容纳。”
    没管到底听明白了几成,陆封寒都毫不犹豫地夸奖:“对,确实很厉害。”
    就是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夸破军。
    等药物的副作用过了,祈言有了点精神,起身:“要去学校了。”
    仍靠在沙发背的陆封寒暗暗“啧”了一声——图兰为什么不把课程时间往后推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也不错。
    夏知扬申请到了学校的临时宿舍,这几天都没有回家,不过消息依然十分灵通。
    “据说啊,只是据说,祈——”鉴于祈文绍对祈言不闻不问,夏知扬改了以前的称呼,“江启他爸据说病了,现在天天躺在家里,都在传是江启的案子要开庭了,判得肯定不会轻,他太没面子,不敢出来见人。但我妈说好像是真的病了,病得还很厉害。”
    他刚说完,祈言的个人终端就提示有新的信息。
    等祈言看完,夏知扬眨眨眼,觉得祈言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
    “怎么了?”
    “发信息的人是祈文绍。他说他病了,让我去一趟祈家。”
    夏知扬咋舌:“不是吧,这么巧?而且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会亲自邀请你去祈家?”
    祈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陆封寒却开口:“去看看?我有个猜测想证明。”
    夏知扬见祈言答应,连忙举手:“我我我,我跟你们一起!就算真有陷阱,我好歹是夏家的继承人,还是有那么几公斤的分量!”
    下午的课上完后,祈言没去实验室,直接去了祈家。
    上一次来祈家,还是来参加祈家的庆祝宴。能看出,虽然最近鲜少有人来拜访,但园艺机器人依然将草坪打理得十分平整。
    验证来客身份信息后,大门打开,里面除了来来去去的家务机器人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夏知扬扫了一圈:“我怎么觉得怪吓人的?难道是房子太大了?不对,我家房子也这么大啊!”
    见祈言垂眼点按着个人终端,他好奇,“你在干什么?”
    祈言:“暂时关闭家务机器人。”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祈家所有的家务机器人都停下了动作。
    夏知扬嘴张成了o型:“这……这操作太炫酷了!”
    这时,有什么重物落在地面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祈言轻松绕进祈家的监控系统:“祈文绍在二楼第二个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等三人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床边滚落了一个铁铸花瓶,而床上,祈文绍脸色蜡黄,正喘着粗气望着他们。
    夏知扬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妈妈的消息是真的,祈文绍看起来病得很严重。
    可这么严重,为什么没看见医疗机器人或者私人医生?
    祈言站在离床三步远的位置,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祈文绍嘴唇干焦,双眼盯着祈言:“你还是来了。”
    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他似乎快速地消瘦了下去,颧骨凹陷,盯着祈言的眼神仿佛抓住了浮木,他整个人朝前倾,语速非常快,“祈言,你要救我……江云月要害我,她想我死!”
    夏知扬被他的情态吓地后退了半步。
    祈言冷静回问:“江云月想你死?”
    “对!她已经疯了!她趁我不注意,给我吃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我觉得我快死了!”祈文绍抬起自己枯瘦的手,呼吸都在抖,“她还有别的倚仗,后面有人在给她撑腰、给她出主意!我听见了,她当着我的面跟人通讯,商量要怎么杀了我!”
    祈文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永远都仰望着他的江云月会动手要他的命。
    他开始回忆自己为什么会让江云月进祈家的门,因为她出身平凡,性格温顺,只有一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她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没有他,江云月什么都不是。
    他害怕林稚,也害怕祈言,在曾经的妻子和儿子那里碎裂的自尊心,在江云月面前得到了重塑。
    可是,他差点死在这个从未被他看见眼里的女人手里。
    陆封寒半点没有同情这番遭遇的意思,而是问出关键:“你为什么能联系祈言?”
    “江云月改了所有家务机器人的设置,拿走了我的个人终端,闭门谢客,不允许我见任何人。但她不知道,家里有一个机器人设有‘安全防御’,我的命令是最高指令。”
    陆封寒:“所以你命令那个机器人,趁江云月不在,找来了你的个人终端?”
    “没错。”祈文绍不敢联系别的人,担心那些人跟江云月是同伙,不得已才找了祈言。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祈言,你救救我,只要你救了我,我会让你当祈家的继承人!”
    祈言不为所动:“我很有钱。”
    陆封寒看看祈言,觉得祈言这个阐述在这一刻,十分具有刺激性。
    祈文绍神情一僵,有不屑,还是好言好语:“祈言,你现在还小,没有概念,你再有钱,能跟祈家比吗?”
    他有把握,祈言不会不动心。
    祈言却懒得再说话,直接显示了账户的余额。
    一串数字出现在个人终端上方,夏知扬惊呼出声:“这、这到底是多少位数?九位数?十位数?十一位数?”
    陆封寒也挑了挑眉。
    他知道祈言很有钱。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又忍不住一算再算,自己攒十年,能不能攒够祈言账户余额的……零头。
    祈文绍却难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他表情灰败,如果祈言不需要祈家的财产,那他拿什么跟祈言谈交易?
    “对了,你妈妈……你妈妈她——”
    祈言打断祈文绍的话:“妈妈曾告诉我,她喜欢的那个你早已经死了。”
    祈文绍如遭雷击。
    喜欢的那个我?
    他艰难地回想,大学时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家世赋予他良好的教养和谈吐,为了跟林稚见面,他每天有时间就去林稚班里听课,林稚在的公共大课他一定会在,为了理解林稚随口说的话,他会通宵查阅各种资料,在林稚因各种论题跟人辩论时,他会满心骄傲……
    他爱林稚吗?那时候是爱的,否则不可能锲而不舍地追求了足足三年。
    在林稚答应他的求婚时,他好像还哭得很没形象。
    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是当他发现林稚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是发现林稚说的话、解的公式,不仅是他没听过的,更是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或者是逐渐地,他已经从一个学生变得成熟,林稚却还和在学校时一样,毫无成长,只怀着对科研的一腔专注与纯质。
    不,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无能愚笨,承认自己的平庸,对他而言,太过可怕了。
    所以在林稚离开后,他又会不由地将林稚作为对比的参照,觉得无论是江云月还是别的人,都比不上她。
    他视线落在祈言身上,僵硬开口:“那你妈妈去世时——”
    祈言冷然:“如果我妈妈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和眷恋,就不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祈文绍许久才长吸了一口气,甚至引起了呛咳,沙哑道:“这样啊。”
    原来他对林稚来说,早已无关紧要。
    原来,他这辈子,过得这么失败。
    他失去了林稚,以俯视的姿态,选择了一个自以为能够完全掌控的普通女人,直到他在无形中将这个女人的野心养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对方将他视作绊脚石,准备随手处理干净。
    他宠爱的儿子学术造假,蓄意杀人,一直都在他面前装软弱,哄他骗他,现在进了监狱。
    而对曾经爱的女人和另一个儿子来说,他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祈文绍突然失了力气。
    他望向祈言,嗓音更加沙哑:“江云月给我用的药,叫‘河碱’,你知道是什么吗?”
    陆封寒回答:“‘河碱’是一种慢性神经性毒素,反叛军做出来的东西,可以让人在清醒的状态下,逐渐虚弱,最后窒息死亡。联盟现今还没有研究出治疗手段。”
    江云月一个勒托贵妇,能拿到‘河碱’,本身就说明了不少问题。
    陆封寒发了短讯给文森特,让他帮忙盯着人。
    而祈文绍在听完这句话后,竟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觉得讽刺——最后在他眼前的,竟然是这个他一度排斥和畏惧的儿子。
    从祈家离开,夏知扬依然处于震惊的状态。
    “江云月为什么要杀祈文绍?为了祈家的家产吗?”夏知扬从小在勒托长大,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地,对这方面却很敏锐,“如果江云月的目标是家产,她肯定会想除掉你,那之前的车祸——”
    “说不定江启就是受了她的鼓动。”陆封寒把夏知扬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夏知扬越想越心惊,“太可怕了,没了祈言,江启被判刑,再杀了祈文绍,她就是祈家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他回头望了望祈家的房子,觉得祈文绍很可怜,但又觉得,这或许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一切结果,都来自他曾经做的选择。
    晚上,陆封寒故意等了等。
    果然,没多久,祈言就抱着软绵绵的枕头来了他的卧室。
    自己将枕头放在陆封寒的枕头旁边,摆整齐了才问:“我可以睡这里吗?”
    陆封寒只占了半张床:“当然可以。”
    两人躺好,关上灯,窗外隐约有巡航机起降的动静。
    祈言闭着眼睛,声音低而清透:“我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都有缺点和优点。”
    陆封寒很快意识到“他”指的是谁。
    祈言举了例:“夏知扬很会跟人交流,他在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陈铭轩游戏打得非常好,叶裴很擅长统筹和分派任务,蒙德里安能跟不同的人合作,夏加尔体能很不错。还有很多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优秀。”
    陆封寒听完,手轻轻捂上祈言的眼睛。
    柔软的睫毛刷过他的掌心。
    他想,你太干净了,才会抱着欣赏的态度,注意到每个人身上的优秀。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注视着祈言微翘的鼻尖和精致的唇线,陆封寒问他:“那我呢?你挨着挨着提了那么多人,我呢,你心里,我的优点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他竟然难得出现了紧张的情绪。
    祈言思考的时间不短,但似乎也没多长。
    光线暗淡的房间里,陆封寒听见祈言的声音,
    “你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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