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嫁的人是裴度,人家做官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看人也很准,她不必要事事操心,内宅又十分清静,没有长辈晨昏定省,也没有前途悬浮,家务有能干的素文帮忙操持,百合茜红几个也当用,她每天最享受的事情,居然是发呆。
    大抵这也是为何姑母要为陆之柔选裴家的原因了,因为比娘家的日子还要轻松,很适合表姐那种从小就自在,不需要操心的性子,算算日子,她应该生了。
    不知晓和她错嫁的陆表姐在庆王府中过的如何?还有哥哥乡试也不知晓怎么样了。
    此时,陆之柔刚坐完月子,她一坐完月子出来,刚进门的罗氏居然也怀上了。
    真是一则一喜,一则一忧。
    本来罗氏提前进门,让陆之柔遵从母亲的话,把两个丫头开脸了,结果那两个丫头不本分,让陆之柔脸上无光,只好送去庄子上了,还准备出月子后有儿子了,她和小王爷关系会和缓些,结果罗氏转身就有孕了。
    连云淑也为陆之柔担心,她也有了身孕,不能前去,但让人送了厚礼去,私心却十分担心。
    她对孔隽光道:“我表姐这个人是十分纯善的人,她性情温柔,不擅长那王府里的妻妾斗争,我是真的担心。”
    孔隽光心道还好自己娶的是云淑,虽然庶出,却比嫡出行事还要大方的姑娘,她那个嫡姐嫁到吴国公府,倒是妾侍做派,听闻常常哭哭啼啼,扮柔弱。
    “应该没事,庆王府小王爷迟早要封世子,你看老王爷就是疼他才给他挑选身份高贵的妾室,以备日后他为王时,身份也够。到时候,陆家姑娘就是世子夫人,名分已定,谁又会如何呢?”
    云淑颔首:“可是那小王爷,我听闻好男风。”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孔隽光自己也是勋贵出身,自然知晓,象姑馆的常客还只是些权贵,而顶级权贵则是把戏子当禁脔养着,只不过现在这小王爷到底还不是世子,也不敢做的太过。
    但他知晓云淑这小姑娘接受不了这些,只道:“你表姐生了小王孙,听说庆王爷大喜,这是好事啊,你何必想那么多。既然小王爷还把自己乳母派过去你表姐那里,也是对你表姐的看重。”
    云淑笑道:“这倒是。”
    她想等小王爷慢慢儿的就会知道表姐的好了,至于她,看着孔隽光,孔隽光刚风尘仆仆的在兖州练军回来,今日怕是不能同房了。
    孔隽光知晓云淑有孕,陪她说了一会儿
    话,又去孔太太那儿。
    孔太太见到儿子倒是很高兴,还道:“你媳妇有了孕,你可别烦她。连壁和佩玉也等了你这么些年,你也去看看她们吧。”
    连壁和佩玉都是孔隽光的通房,虽然都没抬成姨娘,但是云淑进门对她们份例照旧。但令孔太太十分不满的是这个儿媳妇,她不是养在承恩公府老太太膝下吗?怎么完全没有任何节制,就真的和男人胡天胡地。
    而且这姑娘皮里阳秋,以前看她是个老实性子,现在进门之后,族里的人都在她这里说她端着架子。
    这可不好。
    前恭后倨,两幅面孔,固然身份有所改变,但也该始终如一。
    她看云骊这点就很好,无论是嫁给庆王还是嫁给裴度,都是一样对待,没什么分别,也没有什么失落。
    同样是庶出,云骊就没有在娘家时长着一张唯唯诺诺的脸,出嫁了就各种不可一世。
    奚氏虽然是她侄儿媳妇,但身份也是这府里的伯夫人,即便要夺爵位,也该是不声不响,而非这般声势浩大。
    她自以为隽光如今不得了了,就能妻凭夫贵。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孔太太只是想让公府爵位到侯爵这个地位,可没想把孙子令宜置之死地,奚氏对她很孝顺不提,就是令宜也是长子唯一的血脉。
    当年去洛阳,令宜背了她一路。
    孔隽光听孔太太这般,也含笑答应了,他知晓母亲不愿意见到儿媳妇专宠,怕是也有人在她耳边嚼蛆。
    只是当他踏进连壁和佩玉房里时,忍不住拿她们和云淑比较起来,连壁早年服侍过她几回,现在再一起,只觉得连壁果真年纪大了些,二十多岁了,还笨笨的,词不达意,还刻意矫揉造作,自以为她那点小心思她不知晓,令他腻歪。
    佩玉虽然好点,但是孔隽光在她那儿歇了一夜,她倒是伶俐,可是睡了一夜,他总觉得不如云淑。
    和云淑翻云覆雨时,总是欲罢不能,但和佩玉却想草草结束。
    再有,这两人和云淑站在一起,完全是寒鸦和凤凰。
    孔隽光的回归,让云淑身边的丫鬟都很高兴,云淑出嫁时,老太太知晓云淑身边伺候的人都有问题,就另外指了自己身边的可馨和可芸过来。
    可馨笑着道:“那两个不过是通房而已,这么多年,连个姨娘也没挣上,怎么和您相提并论?”
    云淑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孔隽光对她这么好,摆着妾侍也不去,她可从未和这些妾侍们争宠啊。
    她说出来后,可馨则道:“这上京的姑娘哪里都您这么漂亮的,谁见了您不迷糊啊。再有,您进门后,家事打理的很好,见事明白,姑爷哪能不喜欢呢。”
    “娶咱们家姑娘,算是孔家的福气,咱们姑娘生的最美,论女红管家样样都强,进门就有了身孕,咱们章家的姑娘里,就咱们姑娘有这个福气了。”可芸也凑趣。
    云淑则觉得口里发酸:“你们再替我弄两碟酸酸的蜜饯来,我嘴里没味道。”
    可馨激动道:“哎,奴婢这就去。”
    喜欢吃酸那可是好事儿啊,不像五姑娘听说嗜甜,大太太都愁,说五姑娘可能怀的是女儿,自家姑娘怀的那才是儿子。
    又说文龙和文懋乡试都没中,大老爷倒也不在意的拍拍文懋的肩膀:“你也才十九岁,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乡试也没中,多少人四十岁也不一定能中,总不能一直不中,就一直不办婚事吧,过几日就去庆王府下定去。”
    文懋再次和小王爷赵濯见面,他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妹妹和小王爷婚事没成,好了,如今他成了自己大舅哥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赵濯见到文懋,倒是一点隔阂都没有,还知道文懋乡
    试没中,安慰他道:“你们这样的人家也不靠这个,做官也容易,尤其是你,皇后的弟弟,不一定要科举入仕。”
    “多谢小王爷您安慰,我无事。”文懋笑道。
    文懋这些年交际也不是白混的,又恭喜赵濯道:“小王爷您喜得贵子,我那时正科举没来得及过来。”
    “欸,小儿辈罢了,倒也没什么。只爷跟你说,爷这三妹妹要许给你,你可要好好待她,爷的妹子肯定是最好的。”赵濯豪爽的拍着文懋的肩膀。
    文懋立马正色道:“您放心,文懋一定会好生对待。”
    庆王府三郡主的小定和大定都要一起办,庆王妃也刻意办的高调些,以此消弭陆之柔儿子的满月宴。
    赵濯当然很生气,他来到了蒋如意这里,蒋如意温柔道:“大王子,奴作了一首新戏,等过几日唱给您听。”
    他是知晓赵濯的脾气的,作为禁脔,绝对要了解自己主子的喜好,这位爷因为身份尊贵是受不得气的。
    对蒋如意,赵濯已经是难得的脾气好了,他后院那个过门的正室,连下人也弹压不住,更兼对自己从不逢迎,再有她耍手段进王府,他对她根本没什么感情,但她倒是肚子真的争气,自己不过新婚时,去了几回,居然就怀上了。
    “好,爷有空就过来听。老爷子在府里,我不便过来,只你这里缺什么,找王燮变就是了。”赵濯已经十七岁了,这几年老王爷虽然不动声色,但他不能犯错,这样的事情即便再生气也只能忍着了。
    来蒋如意这里排遣一二,他就回去了。
    在骑马回去的路上,他去了庄子上行猎,突然就想起那个姑娘,那个他曾经真心实意插钗的姑娘。
    还有那双令他难忘的眼睛,他以为自己应该忘记了,现在才发现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忘掉。
    想到这里,他发狠拉弓,对着天上就是一箭。
    是日,裴度回来晚了,他一见到云骊就道:“对不住,我路上正好接到上峰相邀,浪费了你的用心了。”
    今日是他们越好,难得云骊大着肚子下厨,他也很期待,哪里知晓有应酬。
    云骊笑道:“这遇到这种事情,也是你不想的嘛,你肯定也想和我在一起。就是我遇到突然的变故,也会如此。”
    她又背着手转了一圈则道:“那我有个好主意可以解决这样的事情。”
    裴度不解:“什么好主意?”
    “如果你我都因为有变故不能赴约,那我们就挑东西补偿对方,比如下次你陪我用饭,却不能如约而至,可以买一份吃食给我,不论贵贱,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反之,我也如此。这样我们心里就互相都想着对方。”
    裴度用力点头,他真的觉得云骊很好,她那么包容他。
    一件事情,你觉得会很糟糕了,欸,可是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式。
    没有任何争吵,他明明做错了事情,反而好像和她感情更好了。
    其实云骊心里想的是,两个人过日子就是要包容,还别说是夫妻,就是亲人在一起生活都要互相包容,遇到每一件事情应该是互相磨合,不该发脾气,事情就会越变越糟。
    以至于裴度有一日去外地出公差,差事办完,因为下雨,无法赶回来,地方官员宴请他们,他和他们在一起用膳时,别人都在欣赏舞女们的舞姿。
    他却看着桌上方才品尝的乳鸽,自己不能如约至家,不如就让带一份好吃的给她。
    其他大人见裴度目不斜视,还道:“裴大人,这歌舞如此曼妙,琴声如此美妙,怎么不欣赏呢?”
    裴度打了个哈哈。
    且不说他已经见过最曼妙的舞姿,听过最美妙的琴声,还有要打包烤乳鸽回家这件事情更是吸引了他全
    部的注意力。
    因为他想看到云骊知晓他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并执行的。
    于是,隔日,云骊就看到了她家风尘仆仆的相公,还有油纸包的烤乳鸽。
    “云骊,让厨房热一下,这只烤乳鸽很好吃的。是五味阁最有名的菜了,就是在路上颠簸了半天,怕是没刚出锅的时候好吃。”裴度双手把油纸包虔诚的递给云骊。
    云骊恍然,他原定是昨日到的,昨日下雨,在宁县耽搁了,所以特地买了烤乳鸽,证明他想着自己。
    她立马就感动道:“没想到我说的话,裴郎你都放在心上,好,我这就让厨房热去,咱们俩一起吃。”
    婚姻是要用心去经营的,除了要心灵上契合,你想他如何,不要改变他,而要引导他。
    有了烤乳鸽的加餐,云骊和裴度这顿饭都吃的极好,吃饭二人又出去外面消食,裴度看她身子愈发笨重,主动上前扶着她,云骊虽然因为到后期觉睡不好,时常也会烦恼,但是小孩子在肚子里打拳踢腿,她就温柔的道:“宝宝,娘亲好疼,再过一个多月你就要出来了,现在娘亲和爹爹走路,是为了让你更好的出来和我们见面,你好好儿的,好不好?”
    她说完,肚子里的孩子还真的平静下来。
    裴度在旁听了,觉得妻子这么温柔的样子,他都没见过。
    此时,他居然有些醋意道:“他怎么能知道你说的什么呢?”
    “你吃醋了呀?”云骊笑嘻嘻的拉着他的手。
    裴度还是心里有些开心的,因为云骊时时刻刻都很留心他的内心,但他嘴上绝不承认,还道:“哪有,我就是觉得这肚子里面若是个小子,等他出来我肯定揍他,因为他折腾你,肯定是个淘气的,何必和他好言好语。”
    “你呀,怎么这般孩子气。《黄帝内经》中说这养胎儿要胎婴养虚,而胎婴养虚,重在父母。尤其是母亲,要保持平静宁和,这样会对生下来的孩子品行涵养都有很大的影响的。”
    云骊是真的翻看不少书籍才知晓原来胎教是从文王时期就开始了,而且妇女有妊一定要更加注重自己的言行,更要安宁、清静。
    听云骊这么解释,裴度也颇有些羞赧,自己倒是跟一个还没生出来的孩子争宠了。
    因为有身孕,产期在正月,因此过年都带着有一种紧张的气氛,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就出生了。
    云骊摸着肚子,倒是难得的平静,她向来如此,越是大事,就越能平静,裴度却带了些急躁,但又不愿意吓着云骊,还要耐着性子陪她说话。
    “你猜是女儿吗?我也希望是个女儿,像你这样就很好了。”
    云骊点头:“女儿贴心些,我也觉得挺好的。只是长辈们怕是要失望了……”
    虽然平日裴度是非常尊重长辈的,但听云骊这么说,就生气道:“失望就失望吧,难道她们自己能生个哪吒出来。她们难道就不是女人生出来的,长辈们若是那般刻薄,咱们就别让她们抱孙子。”
    天呐,云骊见他气的汗都流下来了,连忙拿出帕子替他擦汗:“又说什么胡话,别这样了。我不过随口一提,你看看你,急的满头大汗。”
    裴度则看着她,语重心长道:“反正你不必担心,我们还年轻,这都是小事儿。”
    “嗯,知道了。”云骊收回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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